觉悟行状录——傅榆翔其人其画 2010-03-23 17:16:34 来源:99艺术网专稿 点击:
傅榆翔本不是一个学院派的画家,也并非当今显学、所谓“当代艺术”随波逐流的追随者,他的绘画实践完全来自自我的觉悟,更与他日复一日的身体修行有关。

 

  管郁达

  自从考古学家在法国的拉科斯洞和西班牙桑坦德尔附近的阿塔米拉洞发现刻画有野牛和野马等动物形象的岩画以来,一部西方艺术史,历来都不乏以动物为主题的雕塑、建筑和绘画作品。而在中国历朝历代的艺术作品中,以动物为主题的神话、童话和寓言更是数不胜数。不过,对熟悉一九九零年代以来中国当代艺术创作的读者来说,此类作品中最具寓言气质和悲悯色彩的恐怕要算生活在重庆的艺术家傅榆翔自上个世纪九十年代以来创作的一系列关于动物、树和人的作品。在我看来,傅榆翔的这些作品和英国作家乔治·奥威尔(George Orwell)的《动物庄园》一样,都是以一种寓言的方式中肯地道出当今人类的生存困境。有所不同的是,奥威尔的笔调是冷峻的、讽喻的,以“动物庄园” 指代前苏联式的极权主义神话,笔底常狭风霜,极尽挖苦之能事;而傅榆翔的笔触则是温情的、劝喻的,拿“人与动物的行状” 比附当今社会生态失衡、物欲横流的现代性灾难,笔端饱含悲悯与同情,有一种发自菩萨愿的慈悲心。

 

  傅榆翔本不是一个学院派的画家,也并非当今显学、所谓“当代艺术”随波逐流的追随者,他的绘画实践完全来自自我的觉悟,更与他日复一日的身体修行有关。作为佛教密宗的信徒,傅榆翔将绘画作为一种日常生活方式的“悟道”实践和精神的修行方式,这就使得他的绘画超越了“物质”和“媒介” 的名相与偏执,从而远离了俗世的纷扰与喧嚣,逐步上升到一种明心见性、直指本心的精神层面。绘画之于傅榆翔来说,不仅是一种精湛的身体技艺,更是生命本身。这使我想起了老子《道德经》那个“得鱼忘筌”的故事,鱼竿的存在只是为了钓鱼这件事,那些老拿着鱼竿的人,是不是把钓鱼这件事忘到了九霄云外呢?事实上,艺术确非一种功利性的活动,它指向的是生命的审美化与游戏性。傅榆翔的绘画看到了这一点,也正在努力的实践这一点,这是一个很高的起点,也是一种难得的境界。他的绘画实践与中国传统美学,特别是文人画中的“禅宗”绘画在艺术的观念上有一种同声相应的呼吸关系。这也是我们读他的作品倍感亲切的原因所在。

 

  近二十年来的中国当代艺术实践中,拷贝式的、山寨版的西方现代主义和后现代主义语调充斥其间。其原因在于,一些艺术家将现代性化约为西化,本末倒置,遂使中国当代艺术自我信心与本体丧失殆尽,一场中国文化复兴与现代性重建的大戏演义为西方殖民与后殖民文化竟相登台的“春晚”闹剧。傅榆翔的可贵之处在于,身处潮流之中而能保持隔岸观火的心境,冷眼向洋看世界,既将生态危机、田园将芜等普世性问题揽入胸中营造,又能另辟蹊径,从中国文化、特别是佛家的悲悯情怀中引入智慧与机锋,摸顶顿悟,以入世手法提出问题。他的绘画中,动物与树和人的纠缠、平置,以象征和超现实的手法编排了一个人类末世的场景,这样的图式既有西方中世纪与文艺复兴绘画,如博西(Hieronymus Bosch)、勃鲁盖尔(Bruegel,Pieter)等画家关于灾变与病魔的警示,又暗合了佛教经变故事中对人间净土与地狱变相的想象。傅榆翔的作品融会变通,不离中西,以一个觉悟者的立场对我们身处的世界和人类创造的文明发出了疑问,佛家所谓“诸相非相”,“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即是告诫我们不要执着于表面的幻象,人的一切作为,不能偏离人道。傅榆翔的绘画亦将绘画本身视为色相,它也是虚幻不实的,重要的是在绘画中追求真理,这才是真正的觉悟之道。

 

  傅榆翔的绘画纯用黑白灰,鲜有其它颜色混杂其间。这样的设色和经营也与中国传统的水墨画有几分相近。许多论者注意到了画家的作品与中国传统文人画的相近之处,但却将这一特质归咎于画家刻意的风格追求。其实在傅榆翔看来,绘画既然是一种身体的修为和日常生活的感性实践,那么它指向的道路就应该是一种纯粹精神性的观念与思想,而非“骑牛找牛”式的物质存在与索取。在这一点上,傅榆翔的思考与“达达主义” 和西方现代主义的观念艺术具有某种异质同构的关系。或者说,傅榆翔绘画中的“观念”或“意向”更多地来源于他关于绘画是一种修为的思想。在禅宗绘画与书法中,包括色彩、线条等形式的意味都只是“悟道”这个精神性目标的过程的显现。记得弘一法师出家后,一度断然弃绝之前热爱的绘画、书法等“艺文之事”,只是挚友夏丏尊“写字亦可接引众生成佛”一句话让法师重拾旧技。可见,由技进道,不离技也!傅榆翔绘画中包括设色在内的所有媒介呈现,都流露出一种“无为而无不为”的自觉,这种文化自觉自然与中国传统文人画有几分惺惺相惜的相通,尽管他的作品呈现出来的面貌已经是一种颇具现代气息的图式了。

 

  傅榆翔的作品具有某种遁世与隐逸的气质。即便从他的生活方式来看,对喧闹和人间烟火的规避也与他绘画中的气息相通。但傅榆翔却非真正厌世和清高的人,相反,他是一个有着人间关切的艺术家和修行者。美国诗人爱默生(Ralph Waldo Emers)说过:“一个人要想达到真正的隐逸,他就得既从社会中退隐,又从他的居室中退隐。当他在读书、写作时,他并不是隐逸的,虽然他此时是孜然一身。如果他想走向真正的独处,那么他应该做的是凝望群星。那来自天际的光线将把他与周遭的一切隔绝。”(爱默生《论自然》)

 

  写到这里,我想起傅榆翔绘画中那深邃的天空。作为同道中人,我希望傅榆翔时时凝望群星和天空,同时不放弃绘画和思考。这样,生命和艺术就是走在正见、圆满和觉悟的道路上了。

 

  2010年3月3日至16日于旧金山、成都、昆明旅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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