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趾是我的海洋》

 

脚趾是我的海洋，十颗蓝色星球

我在晕眩中奔跑，眼前是橘色灯光

排成监狱的形状

 

我不时为海洋的溃败悲叹，也为光的虚假

我不时同情所有的饥饿者——世界是巨大的胃

地球是一颗胶囊

 

我跌跌撞撞，拙劣的双腿

只靠自以为美的激情，蒙骗世人的目光

我否认自己的失败，所以我永远成功

 

我永远、永远沉在自我的谷底

未曾出世的黑亮眼珠

是谷地里的豆子，排成孤独的形状

 

一大片，梦的底色，在风中招摇

狐仙出没之地，透明的芦苇

白纸片一样的人儿，从森林上飞过

 

夕阳着起大火，湖面是火盆

——女人的血，男人愤怒的目光

这宇宙零星的一闪而过的激情

 

我们依旧活在混乱中

依旧穿戴整齐，冒充秩序

我们是宇宙最大的骗子，不亚于上帝

 

上帝也浸泡于湿热中

上帝是每个人涣散的目光

 

 

《被烧红的头颅陷于山谷》

 

被烧红的头颅陷于山谷

黑色的双乳。城市是大地华丽的盔甲

灯塔是魔杖，直指上帝的疑问

 

道路流入群山，我的目光钉入星空

风将我吹至爱人的双手

这闪动的夜的静谧

 

珠宝榨取华美的胴体

人的一生何其短暂，何其混乱

是无聊中的一个念头，不成气候

 

一条飘渺的丝带将头颅升至天空

缓慢飞离我的想象

静谧将我击倒，将我安置虚空的墓床

 

天台是夜晚的酒杯，将我灌醉

天台是将我送至上帝的托盘

我是一颗樱桃，一个疑问

 

我在黑暗中书写，看不清字迹

不断遗忘，包括预言

我在黑暗中忘记黑暗

 

我不想爬至更高，我已是最高

我不能降至更低，我已是最低

为什么总是对此刻不满，又为什么自鸣得意？

 

写完，就散去了

楼群是上帝的笔筒

 

 

《我预定了一本书》

 

我预定了一本书。书失踪了

但带着这本书的朋友却来了我的新屋

她整日匍匐在书上，像鱼在水中吐着气泡

岸上的世界于她索然无味

她静静地看我一眼，瞥着一个垂钓者

——一个无用的人

一个不仅观赏鱼儿，也观赏岸上垂柳的纹丝不动的人

——但她却在原地疯狂旋转啊

但人们对此一无所知。光速接近于静止

 

 

《赤裸》

 

我丢掉了一切武器，只剩赤裸的身体

任何一个都可以伤害我，或者爱我

但你们应害怕我毫不防御，我纯净的目光

你们应害怕一个孩童，而不是怯懦的士兵

 

或者，你们当蔑视我，所有的蔑视加起来

就是上帝之爱——这令你们嫉妒得发狂

你们的恨将我高高托起，你们的恨是我的天梯

但，我并没有任何值得羡慕

我只是一个乞丐，我拥有神圣的贫困

 

 

《你爱，你唯一知道的》

 

看，那座城——它是集权主义抛弃的废墟

灰暗，规整。是群山的想象

在它的面前，有童年的湖水，彩色喧闹的浮萍

 

群山欲倾，是仙女的花瓶，绿色的固体汁液

湖水的后面，是隐藏无数野合情侣的芦苇荡

以及蛇仙出没的乱石堆，暖流喷射的彩虹

 

这是一个完整的宇宙。记忆，朋友和爱人

完美的玩笑，完美的哲学漏洞

你爱的事物，如同井底上空的一朵云

 

你爱，你唯一知道的

 

 

《等待》

 

我等待某种黑色的液体干透

我等待我脸上王子的面具

没有什么值得去做，除了等待

除了在等待中持续地无用

 

黑色粘稠的湖面，湖底水怪的鼾声

闷热。这浸透汗水的梦魇

无声的死亡

 

一些词语，像老旧的银镯

我手腕上永恒的装饰，却深深将它掩在袖里

只给羞涩的爱人看，而永远对闪光灯避之不及

 

诗句是我的内衣，美而不可见

我没有什么可以隐瞒，就像我对我的眼睛

我看不见我的眼睛

 

我看不见握我手的笔

 

 

《被金星照耀的海的风暴》

 

我漂泊在海王的海面上，金星照耀着我

金星！——这茫茫黑夜中唯一的烛火……

我将自己抛掷其中，一步一步推着

像推着一个降生于命运的鬼魂

 

……海面上的波光就是我片片尸体。美的帆船

冥王沉睡——就在我面前

冥王被消解，就像海怪被浪涛吞噬——

它在睡梦中活跃

 

我的心是古代的女王，高高的瓷器

你是最低的鹅绒地毯……你接住我

你沉睡

 

在遥远的你刚刚消失的声音里。所有的愠怒已经散去

你的爱是你的困倦和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