牟柏岩作品《修》
很多人认识他是因为那个“笨笨无忧的胖子”,转眼几年,似乎那个“胖子”就要慢慢消失在我们的视野里。牟柏岩的作品将安置在NEW GALLERY(卡塞尔新美术馆)旁边,约有10米高。提及这个方案,牟柏岩说:“去德国之前我还以为那是座新建的美术馆,我要让胖子攀爬上去,可到实地考察场地时才知道那是座古迹,有几百年历史了,馆长拿着我的方案只摇头,别说在美术馆的建筑上做作品,连一根钉子都不许钉,认为我这是在破坏文物。”还好牟柏岩反应不慢,让胖子爬梯子,既不接触到建筑物又满足了高度,最后方案通过。在与他交谈中了解到,正因为有了这个小插曲,才使得他对这个作品有了思考的深化,当他把小稿放在美术馆的图纸前时发现,梯子不仅是胖子的道具,同时会有一种“整座建筑是胖子做的”感觉。胖子朝美术馆的窗子里窥视,牟柏岩说:“就像我自己,对美术馆很好奇,对卡塞尔的一切都很好奇。”美术馆就像储藏宝物的大箱子,而胖子仿佛是这个箱子的占有者。卡塞尔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曾因武器生产而遭到了严重的轰炸,美术馆无疑也没有逃过劫难。而现在的卡塞尔确是一座世界花园城市,一座充满祥和的城市。“我坐在公主花园的露天咖啡厅享受那里的阳光和美景时,真想像不到这里曾经发生过那么多的恐怖和灾难,人的占有欲和疯狂是可怕的,我们向往的东西有很多,但我们不能忘记的东西似乎更多。”这样的感慨可能使牟柏岩赋予了胖子更多的内容,他说“重要的是要把作品中的趣味融入到一种思考中去,我想胖子在美术馆旁边爬梯子,对于观众来讲,美术馆外观的视觉习惯有很大变化,因为胖子会使人对美术馆更加关注,同时也有造成视觉破坏的可能——美术馆会因胖子的捣乱而有失尊严, 毕竟我为美术馆强加了个‘主人’,等展览结束后一切复原,而胖子会留在观众心理,‘某年某月那里曾经有个中国来的大胖子占领了我们的美术馆’。作品放在美术馆背面,紧邻大道,旁边还有个公主花园风景很好事业开阔,作品与美术馆的互动相得益彰作品名字就叫《修》。
牟柏岩作品《修》在卡塞尔新美术馆外墙展出现场
与大胖子同去卡塞尔的就是牟柏岩的“肥皂计划”。外墙的雕塑作品搞定后,牟柏岩又去美术馆里面转了一圈儿。他觉得美术馆像个大盒子,里面藏着很多宝贝,于是他又做了一个公共艺术作品。他将美术馆等比例缩小,用亚克力做一个透明的美术馆模型,“胖子”的形象继续沿用,材质则选择肥皂的材料,于是“肥的皂”就这样诞生了。他将“肥的皂”放在美术馆模型中,模型的两端各挖出一个入口和一个出口。观者可以从一端塞入任何一件东西,另一端就会掉出一个“肥的皂”。说起这个“肥的皂”,牟柏岩有他自己的想法。胖同油脂有关,观众通过使用肥皂的方式来消解“肥胖”,这组装置充满欲望、商业、以物换物去体现价值的存在。作品全部完成还要等到,展览结束的那一刻,装置作品才算完满。他说:“肥皂计划是美术馆计划的另一种方式,肥皂这种材料与胖子结合是完美的,肥胖,占有与油脂有密不可分的关系,是里子同面子的关系。而肥皂有一个特点,就是通过磨洗消解了自身同时清洁了使用者,而这样的特制与占有是相反的,很像宗教中的净罪。”牟柏岩想象着模型中藏着的各种物件,对他来说也是个小期待。在他看来,做雕塑的人玩儿起装置来,更是手到擒来的事儿。肥皂的成分他从网上查的,材料自己买,秘方的配比也是自己实验出来的,做了一千个“肥的皂”成功的只有三百余个,虽然他觉得不太专业,时间又紧只能尽全力做好,但他还是有些小遗憾。很多人将“胖子”赋予一种批判、物欲、膨胀,但这些都不是牟柏岩想要的。牟柏岩喜欢陈文骥的绘画他觉得,他的画中有空间,而空间又能和观者产生距离。他说:“陈文骥是在“画雕塑”。”很多人同牟柏岩说,“你总做写实人体什么的,感觉过时了”。而他不这么认为,人体写实过程是一种学习方式,通过做人体了解造型,培养个人造型语言及空间认识,控制整体的把握能力。艺术的手段和方式,可能性是多方面的。他想告诉世人他是怎样生活的?怎样认识世界的?胖子就像他自创的一种语言,诉说着他内心的一切。
《时》材质:硅胶,皮毛,电子装置2009年(1)
“胖子”的诞生
牟柏岩觉得能活着就是一种幸福,生活方式自然同作品有关联。牟柏岩是个情感细腻的人,他的一个艺术家朋友舒浩的狗得了骨癌病的很重,一次牟柏岩送他们去医院做检查,虽然不是自己的狗,但当他看到一个生命用微弱的呼吸,支撑着那皮包骨的身体时,他的心颤了一下。生活中很多事情对他触动很大,这些感受需要从个人的体验中抽离出来。那段时间里,接二连三的“事情”不断出现。一起交通事故的发生,改变了原有的生活轨迹。一天夜里下着雨,牟柏岩开着车到了陈绫蕙空间附近。一个穿黄色雨衣骑着自行车的人逆行穿过马路,牟柏岩远远的按着喇叭。他回忆说“当时雨很大,我也不知道那个人从什么地方窜出来,只听一声闷响,我的挡风玻璃都暴了,那个人飞出去很远,我记得玻璃卷到离自己脖子很近的地方。“当时我脑子里一片空白,心想完了,出人命了!当跑到伤者身边时,首先传到自己耳朵里的是她的喘息声,然后喊了一声‘别碰我’,我从头到脚都凉了!”被撞者命很大,送到医院后检查是软组织挫伤,最终结果也无大碍。“因为那个大姐捡了条命,所以感觉自己还活着!”这次事件使他成熟了许多,侥幸之后会珍惜很多东西,同时也会关注很多东西,“我比以前安静了许多,因为我想到那个被撞得人和死神擦肩而过的同时感觉自己和厄运也握了握手,都是不幸中的万幸,我们还能延续正常的生活,这就是福气。所以当自己真正感受到“平安”的呵护时,才更加体会“活着”的意义。”很多时候作品的产生,未必同艺术家所看到的如出一辙,也正是因此而引发他们的创作灵感的产生《胖子》就是这样完成的。在做《胖子》以前他对作品有很多想法和愿望,交通事故的出现打乱了他原有的计划和思绪。猫咪安逸的躺在暖气上,这再现实不过的场景,他都觉得生活中有这些就够了,很多事情也慢慢看淡了。他的心态更平和、感情更细腻、神经更敏感了,他也更注重接物待人的方式,“活着就为了平安,没事就是幸福”,成了他常说的一句话。
《卷》材料:树脂,不锈钢2012
从艺术小孩到艺术教育工作者
牟柏岩出生在山东济南一个普通的家庭里,父亲是工程师,母亲是小学教师,还有一个长他两岁的哥哥。而他幼年生长的那个环境并不富裕,父母都是理科知识分子,生活还是比较拮据,但他们还是想尽一切方法培养孩子画画。很小的时候他就喜欢画画,父母一直为他的特长感到自豪和荣耀,他们的父母都很传统,在他面前从不表现出来反而对他比较严格。那时山东艺术学院新开了个附属小学。他报考的那年,是附属小学刚开始办学的第一年,有搞音乐的有学画画的,想进入那所学校还需要正规的考试,家长们觉得很专业。牟柏岩顺利通过了,他们班里只有八学生,按牟柏岩的说法,感觉像进了贵族学校一样,那个年代的纯艺术学校很少纯艺术小学就更少见了。父亲虽然不懂美术,但他希望牟柏岩能接受正统的艺术教育,野路子当然行不通。于是他给年幼的牟柏岩买了很多大师级的画册,《石涛话语录》、《潘天寿美术文集》。牟柏岩说:“这些书我十几年后才看懂”。牟柏岩说:“我小学二年级考入山东艺术学院附小,初中‘四’年级考入中央美院附中,附中四年级考入中央美院雕塑系,研究生毕业留在母校当了一名教员,我始终没离开学校,没离开专业。我生活在一个相对单纯的环境里, 在小学时跟着艺术学院的大学生混,上附中时跟着美院大学生混,到了美院跟老先生混,留校了接着跟大学生混,遇到很多好老师好朋友,我从一个艺术小孩变成了艺术教育工作者,小时候画画和捏泥巴是彻底的乐此不疲,如今我能用自己的手艺谋生而且一如既往的乐此不疲。”
后来父亲的想法被在山艺附小的校长瓦解了,从那以后父亲不在干涉他学美术的事情了。都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虽然用这个词儿似乎不太恰当,但环境确实可以塑造一个人的内心。牟柏岩的小学,在山东艺术学院后的,一个旧式带围廊的古建筑里。附属小学的广场前是山东省戏曲学院,就这样牟柏岩每天听着戏文学着画画。附属小学同山东艺术学院离的很近,这给牟柏岩创造了很好的学习机会。那段时间,他几乎天天跑去骚扰一个雕塑教室里姓孔,长得像孔子,也打石雕孔子的学生。好景不长,由于那所小学的师资力量和文化课的差距,学校没办几年就这样夭折了。牟柏岩也随之转入了一所普通小学,慢慢靠自学他坚持到初中。某天一位家里的叔叔从北京带回一本教材,上面全是中央美院附中学生的作业、选题、考卷的素描作品,那时没有看过学院正统教学作业的他被吓傻了。他默默定下了目标,一定要考上中央美术学院。考学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容易,第一年的附中考试在失落中败北,一年的复读生活,让他长进不少,当面对教室课桌上摆着的一摞一摞卷子时,他的同学都在渴望恶梦的结束,收拾课桌时同学们投来艳羡的眼光,让他至今记忆深刻。
牟柏岩说:“上附中,是我人生很大的转折。”青涩的年代被扔到一个陌生的城市,父母不在身边有了委屈也不知道向谁倾诉。所有事情变得只有靠自己一个人完成,这对他是个不小的考验。那时他的心理压力特别大,每天锻炼身体成了他发泄各种情绪的唯一方式。“当时我觉得自己像个学者似地,利用一切时间努力地学习,拼命地看书。其实学没学到都两说,但是你要拿出那个劲儿来,因为附中图书馆非常好,大家手里捧的都是黑格尔、尼采,你不拎一本这样的书都没面子。”他笑语到!牟柏岩从小画国画,小学时还自己琢磨捏过佛像,也因此附中时他喜欢看丰子恺、弘一法师、八大、石涛等人的书。他觉得他们有个共同的特点,都同佛教有关系。美院的生活一切就是锻炼扎实的基本功,那时的信息量不多,也没有电脑。天天为了生计也会干些行活儿,牟柏岩想当艺术家但不知从何入手,于是他买了一堆房梁天天打木雕。牟柏岩觉得他的人生很顺利,从美院附中到美院,再到研究生最后留校,安逸的生活让他觉得满足。
教书是个技术活,“教师”有个特殊性,牟柏岩觉得要把学生往好的方向上引导,如果自己无德无能的话,没人跟你学,那就是混饭吃,但太个人主义也不行,容易误人子弟。教得是共同的东西而学生最终应该是呈现不同的成就,所以教师比艺术家难当。学生在一个特定的时期,需要一种很系统的专业训练,有些技能和试验手段是强制性的,但最终目的是激发个人潜能。牟柏岩时常要与“八股式的艺术教育体制”抗争,他会把更多的时间用在调动,学生们的个人感受力的训练上来。现在的艺术启蒙教育和招考制度使多数人的感觉不灵敏,本来是个天生的东西,现在却要训练。拿雕塑课来说,雕塑专业给人的印象往往是一水儿的泥塑人体,但要问问为什么这个传统一至还在。在牟柏岩看来,一个称得上受过专业训练的雕塑家,一定对造型和空间有不寻常的感受力和创造力。这些都是从60——80公分人体习作开始的。而经过此训练而只练就一手熟练的写实雕塑的人并没有从中获益多少。 牟柏岩觉得艺术是个很纯很脆弱的东西,记得考察敦煌壁画时,他不认为全部都可以叫做艺术。有几处局部可以称为艺术,因为那几处打动了他。每个人对艺术的理解不同,我和学生在课下会谈谈作品,更多的是生活,艺术创作是没法教的,但可以为学生提供一下帮助,艺术面前人人平等。学生早早的把自己的追求划入“当代艺术”的行列已经是普遍现象,我所担心的是他们会在方法和想法上花费更多的时间和精力,而不是纯粹个人感受的积累。
【编辑:赵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