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青吉作品
库艺术=KU:从作品来看,与一般的水墨艺术家相比,你是一个没有太多文化地域性概念以及民粹情结的艺术家。东西方的各种文化符号以及形式元素统统为我所用,显得轻松无碍,游刃有余。这种创作方式是怎样形成的?
魏青吉=W:我对艺术中经常讨论的东西方二元对立或互补的问题并不太感兴趣,艺术家的创作是基于自身的经验并对自身的判断不断修正的过程。在资讯如此发达的今天,无论是传统艺术还是西方当代艺术,其实都成为我创作的文本。今天的艺术创作重要的可能已并非是追本溯源的问题,而是如何构建自身艺术创作方法论的问题。
KU:铅笔痕迹、滴洒、污渍、金箔等等元素在绘画中的运用,是你创作的一个重要特征。这是否来源于对西方现代艺术与当代艺术的学习?
W: 我大学时受’85美术思潮的影响,热衷于西方的现、当代艺术以及一些西方的哲学和社会学方面的理论,但当时国内在这方面的资讯还比较匮乏,后来有机会出国,以及近些年媒体也越来越发达,阅读就变得很广泛。我的作品有一些跨界的探索,比如在水墨材质中运用铅笔、茶水、金箔、喷漆等,应该说这种跨学科的阅读对我的绘画风格是有影响的,会让我对于一些事情的理解与判断有不同的角度。
没有对西方文化的阅读,我的创作不可能是这样。这种创作肯定与西方当代艺术有关。我们生存的现实,我们日常的饮食起居、行事方式、道德伦常等等已经与我们的传统相去甚远。在都市林立的大厦中穿行,恍惚中你也许分不清是身处北京,还是纽约、或是巴黎。在图像上,我的作品的构成方式也不是传统中国式的。就像石涛说的,“笔墨当随时代”。从事当代艺术的创作就要体现你的“在场”,“在场”就是跟你的生活以及周围的一切发生关系。我们不可能回到以前,也不能以和过去同样的方式进行表达,所以我致力于让传统的媒材发出新的声音,无论是图像还是观念,都应该与自身的和日常的经验有关。
KU:你非常擅长于将日常的图像符号经过某些“改装”,从而运用到自己的绘画中。在你的作品中,它们易于辨识却又已失掉了以往的用途或是意义。这种再度“陌生化”的手法背后,你的初衷是什么?
W:我以前的作品《关于系统的构想》《非情节性叙述》等系列更多的是一种针对美术史的感性表达,注重绘画语言上的更新和创造;《日常生活的属性系列》《物—像》系列开始,我想将一种思考的痕迹表现出来,我将日常生活中接触到的图像信息都用于画面。最近的创作接近于“标示符号”,不太晦涩,这是非常生活化的东西,很直接,很单纯。但实际上,在看似简单的图像选择上,有我对日常生活的关注和思考:这些符号是对我们的生活产生过影响的,为什么会有影响,又是怎样地影响我们的思考和对现实的判断?我们对待这些问题的态度其实就隐含在我的作品中,看似熟悉的符号被置换到了另一个场景中,从而失去了原本的实用功能。陌生化的情景使我们获得了研究事物的另一角度,看似随意的组合和运用其实是我的考虑的过程,呈现的是我的态度和立场。
KU:你的作品是与当下有关的,各种商业、政治、媒体的图像与符号经常在你的作品中出现,但同时你的态度又是暧昧的:批判、调侃、暗喻、讽刺等等好像都掺杂在内。
W:我比较重视个人记忆里的公共性话语,当然,杜撰的场景呈现的是一语双关的叙述,我的作品给的并不是一个答案,而是试图陈述一个问题。我不想使自己的作品成为人人可以在生活中看到的简单社会图像的图解,我希望展现的是事物的另外一面,而且往往很隐蔽。这就需要转换,也就是说“转换”才是最重要的,只有通过“转换”才能表达我的判断、立场或方法论,我特别在意有“智慧”的艺术创作。
KU:你很少会就某一样式或是图式一直画下去,这种不断的变化一方面让你的创作总是处在一种新鲜的状态,但是否也会消解掉你的创作作为一个明确的整体所具备的强度?
W:我对重复的工作没有兴趣,我一直认为我的创作有着内在的逻辑和连贯性,自我的认知与判断是我创作的前提,自由的表达是我基本的认知,其他的问题我不是特别在意。
KU:整体来看,近些年你画中带有涂鸦、挥洒等强烈绘画语言的痕迹在减少,图像性效果在增强,这是有意为之吗?
W:近些年来,我想尽可能地降低画面的技术性因素,当然这是一种阶段性的工作,但对过度的绘画趣味我始终保持着警惕。
KU:你的水墨作品受西方绘画影响的痕迹是比较明显的,但最近的作品从气质、语言上都带有强烈的中国文人画的气质,一些非常“东方”的符号,这是否意味着一种文化上的“回归”?
W:从公共性问题到个人经验是我近些年的一些转变,我重视个人记忆里的公共性话语,但对历史文脉我也始终有极大的兴趣,我关注传统和当代之间的那种关系。传统作为精神流动体可以使我们记忆连贯,并告诉我们,先人是如何处理同样的生存困境,保证人类在常变常新的同时,仍具可辨识性的。其实我所关心的是传统与今天的关系本身——尽管是含糊与暧昧的,但正是其魅力之所在。
KU:你在所画题材上虽然非常丰富多变,但这并不是关键所在,更重要的是一种抽象化的趣味,以及作品与现实之间“似像非像”的关系。笔墨语言则更多是一种“当随时代”的“随类敷彩”。从这个角度而言,你骨子里是否一直有非常传统的一面?
W:中国传统的艺术对我的影响已经成为一种本能,它会随着创作的过程慢慢流露出来,为我的作品带来一种特殊的气质。这种东西的存在可能比我用水墨这种材料创作本身还要重要,我从不回避我的创作与传统的关系,但这种关系更多不是图式上的,而是精神上的,文化传承与保留的问题对我而言只是顺其自然,传统的痕迹并非是我用来证明东方身份的标签,同时,我也会极力避免使自己落入“民俗学”的范畴。
KU:离开了传统水墨的话语体系,水墨除了材质的特性之外,很难在当代艺术中找到属于自己的话语方式,这对于以水墨为媒介的当代艺术家而言是一个挑战。对这一问题你在实践中有何体会?
W:我从没想过要将自己的创作在当代艺术中对号入座,我更乐于身处边缘,保持一种差异性,保持自己独立的观察和思考,因为我相信“差异”远比“趋同”更有魅力。如利奥塔所言:“让我们为秉持不同之名的名誉而努力。”
【相关阅读】
【编辑:于睿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