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艺术家访谈:张哲溢——吾之“当代” 2012-11-13 09:45:17 来源:艺术中国
中国传统文史哲浸养的张哲溢的作品有着鲜明的东方古典气质。在他的作品中,既有浓厚的时代记忆,又有淡然的文人情怀。在这种时代印迹和文人情怀之中,包涵着他对东方思想的参悟和解读以及个人的历史判断。

张哲溢 《格物四季》系列

宋:这次展览中的《格物四季》有对应着24节气的24幅小幅作品,为什么会画这么一套作品?

张:2011年的大型个展结束之后,我开始尝试画一些小幅作品。还没有开始画的时候,并不确定这么画下去会完整。但是,一下笔就觉得非常有意思,于是所有的廿四张小作品都在该节气相应的时段里一一完成了。《立春》画的是院子里自己种的桃花。《雨水》画的水灵灵的玻珠。《惊蛰》里的龙眼睛折射出闪电的光芒。《春分》里垂柳构图来源于宋代的一幅名画。《清明》是我科幻剧本的场景,我觉得凉亭悬浮在天空中,很浪漫。我一直觉得云彩是玄妙的存在。《谷雨》的角度方式是比较现代的,至少是发明了玻璃窗之后的视觉经验。《立夏》是我的生日,我不喜欢夏天的热,但是着迷于这个季节的活力。《小满》这个节气很有趣。北方是谷物饱满,南方则是雨水特多,每个池塘都是满的。我就画了汝窑皲裂的杯子,外面有水。《芒种》画的是院子里的狗尾巴草和玻珠。《夏至》听到蝉鸣,就画铁皮玩具——蝉。《小暑》蚊子多,点蚊香,也吃荔枝,所以画的是类似蚊香的发条和荔枝。《大暑》则是手电筒给出的光和热。《立秋》是落叶,这片叶子就是工作室植物的落叶。《处暑》和鬼节有关,所以画了缝纫机并且有蜡烛,像船灯。岸边上是老家的漓江山水。《白露》时节稻米熟了,画的是铁皮玩具——“小鸡啄米”。《秋分》描绘的是最后一季的葡萄。《寒露》通常正值中秋,于是一轮明月入画。《霜降》的半个螳螂尸体是2006年上半年在院子里发现的,记得当时特别有感触。去年的霜降期间在新画室的院子里又见到了这一幕,有一种秋天肃杀的感觉。《立冬》代表冬天来了,需要有温暖的感觉,就画了火。《小雪》是铁皮机器人的梦。《大雪》全是白色的玻珠。《冬至》是好的节日,有代表祥瑞的麒麟。《小寒》是去苏州看园子的感受,太湖石给人自然而冰冷的抽象感。《大寒》中的梅花鹿叼着“龙胆”,这是一味大寒的中药。

这个系列基本上都可以在我的日常生活中找到影子,既是对生活点滴的纪录,也是对过去绘画的总结,因为之前所有绘画的元素都可以在这个系列中找到。同时,这个系列也可看作从季节变化得出的的感悟。

宋:你的作品有很强的叙事性,每个作品背后都有一个故事。这个故事既是属于你个人的,也是属于一个时代的。为什么要把个人与时代纠结在一起?

张:可能与个人和家族的经历有关。我的曾祖父,武昌起义的当天就在革命现场。我的祖父,八年抗战时期一直战斗在正面战场。解放之后,我爷爷的死亡又是一种很不公平的遭遇。我的奶奶,民国的时候是美术院校的工作人员。解放后失业了,被下放到农村做养殖员兼小学教师,后又到工厂当缝纫女工。从我家族的遭遇,我就看到了整个时代的艰难。我无法把个人从历史中剥离,因为历史就发生亲人身上。我爷爷的很多战友死于抗战,我家族里有人在滇缅战争中阵亡,这段历史非常复杂与壮烈,人的遭遇和未来瞬息万变不可捉摸。可能昨天你是将军,今天你就成了阶下囚,明天有可能不明不白地死去,尽管你没有犯任何道义上的罪过,仅仅是因为时局的变更,不同党派的最终理想可能是一样的,但却在人与人的斗争中成了牺牲品。我奶奶生于清末,一直活到共和国,九十多岁的人生历程非常沉重,但是她个人操守却非常坚定。她对我说过,“做人一定要有骨气”!这也是一个中国人普遍要求的做人准则,我永远记得这句话,所以作品中肯定会有这种态度。我的艺术里有一些是非常儒家的志向的表达。比如这次展览中的《我就是擎天柱,我就是架海梁》,在这个作品中,民国时期的老手电筒喻示着某种志向。昆曲《牡丹亭》里,书生柳梦梅有句对白令我印象深刻:“我就是擎天柱,我就是架海梁”。这是明代青年励志的话,很傻很执着,我感动于这种态度。我也很认同王阳明关于“定心针”的观念,我觉得大海上的手电筒具有“定心针”的气质。另外,麒麟的补充,使这个作品更有情趣。这个自以为很了不起的小麒麟,体量看上去不大但很生猛,它立于最高处俯瞰大海。在风起云涌的气场中,它的志向特别明显。另外,之前创作的《惊蛰》、《龙在野》等大幅作品也是这类情怀的表达。

我作品的构图与桂林老家的地理地貌息息相关。小时候随奶奶上山,眼前的城市像盆景一样,一座一座的小山是各自独立的,而不形成连贯的山脉。这种视觉经验从小就储存了,直接影响到现在的绘画构图。比如《九籽》中的九颗玻珠,还有《破阵子》系列,都像老家的山一样,彼此独立、各自秀美。这一部分作品又有一种道家的态度,还可能含有一种历史判断。

宋:在你的作品系列中,古画系列也非常重要。在这个系列中,比如《五行缺水》、《卜算子》等等,你仿照古画的构图,并且诗书画印俱全。但是,画中的人和物变成了你的铁皮玩具,诗变成你自己写的诗,印章也被偷梁换柱。这个系列源自哪里?

张:2008年开始尝试跟宋元古人开个玩笑,在古画上加减些画面,改动诗章,变成完全的另外一个意思,《秋瓜合欢图》、《冰销拾翠图》、《寒梅铁禽图》等都是这个思路,后来作品中呈现出的古典气质跟这期间的创作有关。其中最重要的是度的问题,玩笑开过了,就俗气。怎么来的雅一些,是个很有趣的课题,这对我来说也是一个学习的过程。我会注意要控制住作品表象的视觉张力,不要表现得过了显得张牙舞爪的,要给绘画后面的内容留出空间。

宋:你如何让传统文化介入到当代艺术的语境中?

张:以前我是很在意这类问题。但是后来摈弃一元论、二元论和决定论等思维方式后,我就不再把是否“当代”当回事。“你的作品不当代了”,最初听到这句话,可能是警醒,我现在是凭借本心创作作品,不考虑是否“当代”。

这次展览中的《静河流霜》与《秋山夜眺》、《冰轮戏浪》是一个系列,这三幅作品都是赏月。赏月有不同的境界,一种是隔窗望月,一种是庭院观月,更高的境界是高台玩月,天人合一的境界。与另外两幅相比,我在《静河流霜》给出一种冷的感觉。季节和人物不一样,小鹿叼着代表温暖的灯笼。从画面可以看出风的存在,老人的胡须和小鹿叼着的灯笼被吹了起来。山、月给人的感觉很冷,但还有一处温暖,就是从灯笼那里来给出的那一点火气。

宋:你的作品画面非常精细,完成度非常高,这是刻意为之吗?

张:我知道完成度高在学术上存在危险性,会让人觉得太传统太具象,而不“当代”了。但这就是我自己,画成这样是我的瘾。我有自己的学术判断,自己也一直在琢磨,什么时候才能停笔。比如《爬云遇贼风》,有部分灵感来源于《西游记》,孙悟空刚学会“爬云”就得意了,像个小孩似的炫耀,很可爱。其实“爬云”是非常基础的功夫,我想,悟空得意过头就应该遇到中医所说的“贼风”嘛,这是中国人的阴阳平衡的观念,所以我画了风扇的投影以及几片落叶。当时,我觉得火气不够,于是在枯叶上加了一点火,正好就达到了我想要的效果。我更希望让画面达到一种平衡,这种平衡并非是画面构图的平衡,而是自己感觉上的平衡,而对“五行”比例的调整经常成为让我达到平衡的好方法,同时期的《血溅鸳鸯楼》也是出自这个思路。

宋:你如何看待中国传统文化对你艺术的影响?

张:这个话题太大,简而言之,我对传统是提取的过程,我的艺术创作并不是为了附和西方美术史逻辑,更多的是对传统东方文化中的提取营养,然后用自己的逻辑在画布上展开畅想,这样出来的作品让自己觉得有亲切感。

 

 


【编辑:李洪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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