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蓉之、唐志冈访谈录
0条评论 2008-08-06 19:34:00 来源:99艺术网 
陆蓉之、唐志冈访谈录
 
陆:在北京见到你很高兴,你知道吗?我对云南是有一种情结的。我们最先见面其实是在云南,对吗?记得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有印象吗?
唐:对,有印象。我刚才的意思很清楚了,见到你一起聊聊很高兴。我记得你那时曾说过一句话,您说 “你们云南的画家很幸福,你们应该坚守这个地方,不要去北京、上海”。
陆:确实。
唐:那我们今天就从这聊起吧,我一直在想你的这些话。可是……
陆:因为人到哪生活,则哪块土养哪方人。我觉得云南有一种特别潇洒的东西,特别潇洒的一种气质,很有趣,是跟整个山水和整个环境互动的。所以我觉得,就像我和成功的云南艺术家说的,“你可以在上海买幢房,在北京买幢房,但是老家的窝还是在云南,你有个窝在那,并不是要你连根拔起,往北京搬。不管是您、还是叶帅等云南的艺术家,都有特别有趣的一种“根连在一起”的感觉,就像是一种本质的人的东西。它不像上海那样的大都会,那是比较漂浮、移动的,可是在云南的艺术家有“窝”的感觉,有“根在土里”的感觉,所以我个人认为云南非常迷人,
唐:在今天当代艺术全球化的状况下,我在想那么多人跑到北京来,到底云南和北京有什么差别?自己是不是能够觉悟这样的差别?因为你说的那些话我确实那么多年来在云南也有体验,这之间的体验,我知道云南的艺术家是在用心,其它地区的艺术家,在我个人看来,只是个人意见,可能用脑、用手、用眼,多于用心,云南艺术家就是因为那样的一个地域特征,那样的一种环境可能会多用心,但我不是说其它地方的艺术家没有用过心,他们有过的。可是随着中国当代艺术的走“火”,这种东西在北方,或者上海,特别是上海,那样一个高楼林立、见不到自然的地方,也许北京的情况会有改变。但是在798、在望京这样的地方,我试图来了几次,要想有云南那样的状态很难。可是似乎不来又不行,好象“天下”离北京更近一点,很多很复杂的关系。
陆:可能是这样,因为在北京整体的信息太多太复杂了,所以你创作时可能有一种压力。
唐:对,一种压力。
陆:那种压力是来自外在的,但是在云南创作时,我也注意到您有些创作的小画,特别好玩,其实它是很特别,贴近于自己的,很温馨的东西。这种东西到北方是做不出来的。你知道吗,北方就是要能够耍大刀的,东西做得很大件的,气势要很雄厚的。
唐:就是视觉张力要很强?
陆:可是在云南你画这样的小画儿,挺好的,大家不会觉得你特别软弱,反而觉得很温馨。在北方的艺术家有一种压力,就是不壮大不行,我倒是觉得云南很特别,它山水那么好,可是云南的艺术家好像都是以人为题材和以人为中心的多,你回想下?
唐:就是本来是在那个地方应该是画风景的,画山水的地方,却很奇怪的,从来没有成功的山水画家,其实那的山水是甲天下的,地貌特征可以囊括全国。
陆:可是您看是谁在画风景了?
唐:对,而且不出这种人,很奇怪。也有人说“云南该出风景大师”,很多人也问我“你这个地方又没有海,怎么老是画和海有关的内容”,我说“可能就是没有海才要画海”,山多恰恰不画山,很少有人在云南画山。
陆:我估计是,因为再怎么能也画不过大自然,再怎么表现也表现不了那么好,那何苦来哉呢?
唐:就反而是回到心里头去了,回到意象中去了
陆:我觉得我看到的大多数云南艺术家的作品似乎都有一种家的联系,所谓家的联系,是指会让人感觉到一种血缘上的东西,不是特定的题材谈论的问题,但是就是讨论人际关系的时候,其实很多是一种心理状态的,特别是云南出来的成功的几位艺术家中,都有这个特征。他们对于人的生存状态,并不是用很激烈的方式去剖析,不像有些地方做的特别狠,血淋淋的,可是云南的东西好象一个透视镜一样,看到心里去,可是不需要把肉剖开,不需要流一滴血。这是云南艺术家特别有意思的地方。你看张晓刚,他的作品,他算是云南的艺术家吧?
唐:对。
他的东西,其实有很多心理状态的探讨,那您的东西,其实是一种族群的,关系互动的一种心理非常微妙的互动关系探讨。叶永青的有些作品也是反映人际关系,但他最近画的鸟的细节就已经把人的关系演化成一种鸟的图腾。你说甫娘娘(叶永青的夫人),她的作品也是一直围绕着家的人际关系,所以我觉得可能是云南这个地方有一种家居生活态度,那种环境会造成作品往人心里去,探讨的东西也是思索人的生存而不是批判的姿态,是比较幽微的、从内里去暗自透露的一种方式,不是那种血淋淋的张开让人看的方式,似乎大家都有点这样的味道,就是话不说得那么明,那么透,但是又是用很幽微的很隐喻的方式去表示一种内在很纠缠的状态,而这种状态有时候看起来还挺光明正大的。就像您把中国社会这几十年来走过的所有复杂状态,都变成了像小人儿在演戏一样的东西,看起来特轻松,特冠冕堂皇的,其实你仔细去看的时候,里面还挺多意见的,不是没意见的画。相比之下,有些政治波普、或泼皮艺术,是把裤子脱了用很张扬的方式去表现的,那您的方式是很幽微的手法,虽然穿着那个衣服有一种政治的图腾在里面,但是您要表现的恰恰不是政治波普,更多的是对人性纠缠的隐喻和讽刺,甚至有点开玩笑的意味在里面,那种轻松,不是大刀大斧,非得革命造反的态度。在云南的画家里面除了您,大致上都这样。特别少看到云南艺术家那么革命先锋,那么泼辣。
唐:这可以说成是一种地域差别吗?
我觉得云南人比较客气一点,不是像其它地方,譬如四川,经过伤痕艺术的十几年,那是比较直接的表述痛苦的方式,经过那之后的年轻一代,有些艺术家,像比较泼皮的艺术家,他们的东西比较俗艳,比较泼辣,那些东西和云南的比较幽微的、不直接表述的态度是不一样的,虽然云南和四川很近。
唐:很多人也把它放在一个地区讨论。
陆/唐:西南画派。
陆:对,但是云南出来的几个人还真和四川的不一样。四川出来的人架势确实很泼辣的,颜色也都很火辣,有那么一股劲儿。那样的东西上海人是画不出来的,上海出了陈逸飞这样的艺术家是很正常的。
唐:当然你说的是有道理的,是有影响,同生活环境、生活方式有点关系,举的例子还是说得过去的,但是我更感兴趣的还是语言,我觉得地域性的问题还是应该放在语言的层面来讨论。语言的形成是和教育有关系的,比如像我,就是军队这个语言系统的,或者是前苏联这样一个系统明确训练过的。我曾经有段时间作过改变,在九十年代早中期,也许你也看过这样的作品,不穿衣服的那些人,那样的一种方法。广州的杨小彦看后问,“为什么画这样的画”,这看上去像北京,我想我就是北京训练出来的,我上学就在北京,那么回到军事题材领域里面我的语言还是军营里学的这个东西。
陆:您的作品吸引我的原因倒不是放在这个地域性来探讨,更有趣的是,我觉得,我记得和方力钧说过,“干嘛你们这几位画价一直往上追啊,方力钧,岳敏君还有张晓刚?”我可有答案了,包括您的作品在内,价钱还会往上追,我的答案正好是我的研究。因为我在几年前提出了动漫美学(Animamix),我把方力钧、岳敏君、包括您,都是归为我的动漫美学。我所谓的动漫美学,它不是动漫本身,我一定要强调我用的动漫美学是一个审美的态度,从美学的角度来讲,它不一定是动画、漫画本身,但这种审美的态度是从动画、漫画过来的。这种动漫美学方向的艺术品,你看着会觉得特别fresh,很新鲜,这个水果是新鲜的,没有臭味的。
唐:就是说感觉到时尚特征,感觉到是时尚的。
陆:这是时代的语汇嘛!所以你看,能不红吗?肯定红的,肯定火的么!它的这个图式,它的这个审美的角度……
唐:大多数人群是在这个里面的。
陆:恰恰好往下十年就在这一队里。
唐:哪怕是七零后、八零后人一样。
陆:这跟年龄有什么关系呢?不是年代的问题,而是说你在创作的时候,一种审美角度选择的问题,就像刘野的作品,我就把它归为这一类。
唐:对,所以呢,艺术家在对待这样的问题的时候他应该要想清楚,如果你是属于这一类的,就把你的内容和心态放在这一类上,那语言也该是与内容相适应的。
陆:所以他们不是在做动漫啊!他们真的不是在做动漫,只是走到这个时代,几乎新生的往下的年轻一辈艺术家,哪个不是从小看着动画片、漫画书长大的?他们小时侯在涂鸦本上画的都是漫画式的涂鸦,很正常,是吧?所以您的作品的魅力也不是来自于政治波普那种语言,那跟您没关系,只是刚好不小心穿了那种衣服而已么!
唐:跟经历有点关系,跟自己的经验有点关系。
陆:你就是把衣服换了,它还是有趣的。
唐:我现在有一个问题,如果动漫美学真的成立,那现在的电影、影视,它的力量和发展速度应该说比这个绘画…
陆:当然,更快!
唐:快,他们之间的关系……
陆: 这个差别在于绘画是留下你手的痕迹的,那些电影、动漫,由于是无法感应一个个体存在的温度的,所以对我而言,我在预言未来的十年中,那些特别会画画的人会非常成功,那些搞观念的、用现成物的人会受到很大的压缩。
唐:但是很多时候我在和其它人讨论这个问题的时候,我跟你的看法是一样的,但是很多人不这样想,就像你说的在一个比较狭窄的范围里面只是做了一个样式。
陆:但是问题就是,你看历史里也是这样,画抽象作品的人何其多啊,整个七零年代几乎人人都在搞抽象。
唐:它这个教育系统就是这样。
陆:可是问题是你在历史书上能写多少人呢?是不是都写当时那些开天辟地的那些人呢?是吧?所以我的意思就是说你们这些早先的先行者是都要记录的,因为往后进来的人都是垫底的,除非他特别特别优秀,真的,都是要垫底的,然后就等着下一拨出来了。所以人生真的是很不可思议的,你们这个辈分的人,刚刚好成为了先行者,然后只要后面一波一波地跟进了,就把你们给捧上去了,应该是这么说的,
唐:在这个领域里面艺术家在全世界受到欢迎的话……
陆:越来越多,一年比一年多,所以我现在心情特别好(爽朗地笑)。觉得这把会赢的,看眼前的牌差不多顺了,这样解释你懂我的意思吗?
唐:(笑)
陆:谈谈你最近的创作吧?有什么新的发展?
唐:这是个很难的话题,我是随心所欲的,这个还跟在云南有关系。如果在北京的话,可能目的性会很强,脑子要用得多一点,开会不弄得很火怎么说话呢?那里没这样的压力,就是随心走,画一段时间没兴趣了,没意思了,原来还总有个东西可针对,总有一个人找你麻烦,跑到杂志社去说,“中央裁军五十万,安定是大局,这些画针对什么?”可作者是二十年的军人、共产党员、政治部的宣传干事或者是主任,像我这样的成长环境出来的人,总要找点事,总是要找敌人的,对政治很有兴趣。家庭就是一个政治家庭,四川美院的那期被查封的杂志到了现在已经没有人去说了,没有人再说唐志冈的画很反动了,自己总说也没劲啊。昆明那个地方很容易贴近自然,一脚油门十公里,十公里外就是两重天了,在那样一个自然的状态中,肯定对艺术家的心理和感受是有影响的,符号是摆脱不掉的,戏还是要唱下去的。
陆:今后就不一样,心态不一样。
唐:比如说体育运动这样一些内容,一些山水背景的运用,开会从室内移到室外了。
陆:我觉得比较有意思的是,上一代的艺术家,受政治的影响很大;新一代的艺术家,压根不懂什么是政治。
唐:开始时比较直接表达政治,对社会现实的经验慢慢转向对内心感受的表达。我就是这样的,一生不停在变,但是问题依然还是会存在,这是个天长日久的过程,生命存在依然,包括身体内部的一些问题,“胆结石”等等,自然而然的。
陆:从历史的角度看,人类的任何问题,是不会有终结答案的,除非是世界末日。在没有终结答案的现实里面,比如明朝的问题到清朝解决了吗?所以每代人有每代人的问题,但永远都没有终结的解决,而我重视的是生命的状态和它的过程。
唐:所以黄慈美问我“唐老师,你的广告词要怎么写?”唐志冈用大苦换天下人的欢乐。她说“你画得那么可爱、幽默,那么多人都喜欢,你怎么会有苦呢?”我说你就不懂了吧!表面幽默的背后一定是痛苦的,幽默是艺术里最最重要的东西,幽默不光有内容的幽默,也还有语言的幽默,幽默是一切称得上是艺术的基础,幽默的背后一定是疼痛,痛苦的最高艺术表达形式是幽默,所以说艺术的全部意义就是抚慰人心。
陆:嗯,这个说法我很同意。说实在的,我特别理解这点,因为我一辈子最大的志向是当小丑,当个丑角,能够逗人笑的小丑,原因是什么?因为我有一颗大慈悲的心,没有一颗大慈悲的心,是演不好一个丑角的,拿这个作为我们今天谈话的收尾是非常合适的。
(2007年10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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