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仍然构成了戈尔丁摄影的核心,但是与早期的那些快照——比如闪光摄影不同,在这些肖像中,时间和地点扮演了更重要的角色,它们表明了白天或者黄昏这样的时间要素,也说明了地点和周围环境的特征。照片中被表现的人物没有了那么多的压力——每个人都好象坦然对待时间以及时光的流逝。大卫·H悠闲自得地打瞌睡、里克和兰蒂静静地拥抱着、丹德在刮胡子、莎伦赤裸着站在河里,而游完泳的帕维尔则在夕阳西下的意大利海滩上笑着。在Solfatara-Pozzuoli,布鲁斯在弥漫的烟雾中徘徊,侄子西蒙静静地站在圣诞节黎明徐徐飘落的白雪中,而这个艺术家的侄女们则在跳肚皮舞。
静物总是周期性地出现在戈尔丁的作品中,它们也总给人一种不同时空并置的感觉。《床上的早餐,佛罗伦萨,1996》这幅照片就很像意大利画家卡拉瓦乔的风格,不仅因为它具有启示性的前景,也因为其用窗帘构成的幽暗的背景。《法提玛的烛光,布拉格,1998》是在参观一个著名的基督教圣地时拍摄的,这张照片成了一个复杂的死亡象征,用以祭奠戈尔丁已失去的朋友们,同时也成为一个希望和精神上的信号。这些照片似乎也说明,戈尔丁洞悉寓言的眼光是那么锐利,而且无论她走到哪里,她的思维都是那么活跃。
自然之物成了戈尔丁照片改变的重要部分,特别是在那些包含着隐喻可能的环境中。“从70年代开始,我一直在拍摄风景照片,但现在我要打破那种表面化的反映,要打破那种面对风景单向度的观照,相反,我要找到风景与我、与我的朋友、与自然界之间在情感上的共鸣。”而最重要的意义在于对那些宽泛的自然光以及其他的一些大气效果的使用,尤其是在水中。在戏剧中,这些要素本身就扮演着重要的角色。《码头上的吉多,威尼斯,1998》中弥漫的雾、《姬姬在泛着蓝光的洞穴里,卡普里,1997》中绿荧荧的倒影所造成的视觉刺激和情感基调让整个画面都增添了戏剧化色彩。但即使那些没有人烟的、纯粹的风景(不管是天空还是海洋),对艺术家本人而言依然有着特殊的、个人化的寓意,这在戈尔丁所用的作品标题中能清楚地看出来,比如《菲律宾人死亡时黎明的天空,温特图尔,1997》、《黎明时的火山,意大利,1996》、《林中的光,瑞典,1997》等等。戈尔丁解释说:“在类似这样的照片中,我想显现一种情绪,想要抓住一种超越瞬间的、持久的要素。”她灵感的获得也可能与她最近接触的抽象艺术有关,而像马克·罗斯科(Mark Rothko)、艾格尼·马丁( Agnes Martin)、布赖斯·马登( Brice Marden)和理查德·塔特尔(Richard Tuttle)这些艺术家都给了她很大的启发,使她的摄影少了些特殊、多了些一般。对这些变化,她自己有一番说辞:“从1996年开始,我一直在寻找我作品中的一种精神要素……最近我的作品不再那么多地表现人们外在的或放旷的行为,而更多的是在凸现另一些人的本质特点。反映深思熟虑的和个人化的东西多,反映典型性时刻和疏离的东西少。但其中的热情和隐秘却有过之而无不及。”
《复发/戒毒,1998》这幅照片就很能说明这方面的特征。这幅作品将一些具有象征意义的照片、风景和静物拼凑在一起,其中包括几张决不媚俗的自拍照、戒毒期间朋友的照片、一张放满了海洛因注射器的桌子、还有四张风光照片。此外,在几张风景照片中,她努力调动光线、天气和气候效果经营画面,以期让这张格子状的照片更有效地表述她所要传达的情绪。从瑞士阿尔卑斯山的观光缆车上拍摄的云彩、湖上的雨以及冰宫中泛着蓝绿色的忧悒神秘的走廊,累加在一起便产生了超出单张照片以外的效果,含蓄地暗示了作者阴郁彷徨的矛盾心理。
与《复发/戒毒,1998》相关的另一幅重要作品是《金色水面上的桥上的自拍照,银山1998》。这座桥是戈尔丁在一家戒毒中心治疗时常常光顾的一个场所,在那里,她发现了水与光线奇妙结合的效果,而这正是戈尔丁近期作品中重要的要素。这张照片的成功首先在于戈尔丁用她脚下的桥将明暗的光影做了对角线型的分割,她的倒影投在桥下的水面上。通过这个带有隐喻色彩的场景,戈尔丁展开了一种个人化的辨证探索:明与暗、物体与投影、固体与液体、稳定与变动……耐人寻味的是,这里同样存在着但丁关于阶层划分的论点:当我们站在桥上俯视,桥下是波光粼粼的水面,进而透过自己的倒影,是积石岩岩、若隐若现的河床。我们的影子仿佛意味着我们要纵身一跳,这不禁让人不寒而栗。
戈尔丁,带着她的相机,从容地从桥上走了过去。不管在肖像、静物还是室外景物中,她近期的摄影,以及其充裕的肉体主义、情绪性和灵性,对生活的印证更甚于以往。这些照片揭示出,戈尔丁接受——甚至拥抱了生活的沉浮、得失和苦乐。在经过历时30年经营的色彩斑斓、丰富复杂的“视觉曰记”之后,戈尔丁通过引进自然光影和自然景色超凡的魅力,继续分享着人类曰益宽泛的人生体验。
(丹娜·弗里斯-汉森(Dana Friis-Hansen:美国休斯顿当代艺术博物馆馆长,策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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