缪晓春为我们呈现的是一个虚拟的、完全由电脑生成的世界。观看他的作品,就如同进入到一个饱含谜题、奇迹和秘密的世界中。这个世界如此完美顺畅,而缪晓春对色彩的处理又是如此细致入微,这都让他的作品拥有了与经典巨制相比也毫不逊色的令人信服的力量。实际上,缪晓春的摄影作品和三维动画作品的魅力恰在于它们所表现出的那种看似浑然天成的气质,而这首先要归功于缪晓春对新旧文化的兼容并蓄。缪晓春如同一座立交桥那样,不光把一度行将就木的古老中国和今日中国大都市的极度现代化联系在一起,还将欧洲的传统文化融入到当代以及未来可能出现的事件中,其方式便是将那些在西方美术史上已经成为经典的作品进行改写,这些作品包括:拉斐尔的《雅典学院》以及希罗尼穆斯. 博斯的《俗世乐园》等。过去 — 现在 — 未来,缪晓春用镜头为它们构筑了一种共时性,从而为观者理解历史和未来提供了新的机会,并使其同时沉浸在历史和未来之中。
但不管是缪晓春的作品还是其中所要传达的信息,都不是浅显易懂的。因为当我们用心体会时,会发现它们只是提供了一种可被迅速理解的表象,实际上,在接下来的观看中,理解并非易事,更多时候,接踵而至的疑问扑面而来,要求观看者既要具备形象化的视觉知识,又要对过去有较深的了解,方能体会到作品中的伏笔。在缪晓春基于对欧洲艺术史宏大线索的接受而创作出的作品中,这种情况表现得尤为明显:这些欧洲经典之作包括希罗尼穆斯?博斯的《俗世乐园》(马德里普拉多美术馆藏品)、拉斐尔的《雅典学院》(罗马梵蒂冈教皇宫“签字大厅”壁画)以及米开朗基罗的《最后审判》(罗马西斯廷教堂壁画)等。缪晓春在选择画作时极有主见,一些知名度不高的作品也融入到了他那独特绘画语言的新世界中 — 或者用不那么高深的话来说,就是融入到了他的图像创作中。缪晓春对欧洲艺术的偏爱或许在他来到德国学习之前就已存在,但无论如何,在卡塞尔四年的学习以及在此期间对欧洲各地博物馆的频繁造访,不光把他和欧洲艺术紧密连结到了一起,更为他提供了稳固的知识储备,例如对绘画构图、图像和图像学知识的熟稔,以及对古典主义、浪漫主义和19世纪晚期重要作曲家作品的理解。每次在北京和缪晓春一起驱车同行,CD中传来的美妙音乐都会让人在万里之外的中国产生异乡是故乡之感。就是这种亲近感 — 一方面是陌生事物和陌生感,另一方面却又恰是在这种陌生事物中所感受到的魅力,是缪晓春在他的作品中反复观照的东西。
缪晓春最先为人所知是因其在卡塞尔时期创作的一组作品,那组作品中具有超现实感的中国古代文人形象寂然而孤独,但同时又有一种穿越时空的存在感,他就像一位荒野中的呐喊者。当被“咔嚓”一声带入到现代语境中时,他显得如此陌生,如此不合时宜,却又似乎只以这种方式属于这里。如此,人类历史中那些古老的东西和那些我们以为已被忘却和超越的东西之间的差异变得清晰起来。这种差异通过作品中中国古人的形象,变得如外部物质般可被细细体察,它同时也见证了某些东西在我们物质和精神世界中的散落遗失。作为缪晓春关注的主题,历史似乎并不仅仅是一个可供人穿越和超越的过程,而更是一种唤醒人们责任感的行动,它让人们知道,值得被保留在历史之中的究竟应该是什么。对缪晓春来说,来自古代的文人意味着古老的中国及其令人称叹的文化积淀。那个古代文人宁静而超然的状态,与当今时刻变化着的生活形成了一种对位,而后者又在不停地对前者进行如海浪般的冲刷。今天,在这个形象诞生将近十五年之后,我们可以确凿认定它不光在缪晓春的作品中,而且也在对中国文化的解读中,成为了一个非常关键的形象:它以一种并不咄咄逼人的方式象征着一种博大精深的文化的生存意志,在一个高科技、到处大兴土木、追求扩张、股市投机和环境污染当道的今天,这种文化并不是只对中国来说是有价值的。
编辑:adm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