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4年,在版纳澜沧江
画外随感
1.几年来的创作实践告诉我:生活中一些曾经使我欢呼、雀跃、激动不已的人和事往往会随着时光的推移,渐渐变得苍白、淡漠起来,事实也证明我自己的许多写生流于旅行感,情随境迁,即味同嚼蜡。然而,许多遥远的事物虽然时过境迁,但仍久久地在我脑海中萦绕不去,难于忘却。而这难于忘却的事物便成为我今天的画。
我想,作为一个美术工作者,面对自然、时代,心灵的本能反应似乎比我们的分辨更为可靠。我们没有必要去度量一切、爱一切,重要的是应该有所偏爱,从而有所选择。一时冲动,从无情流逝的岁月里,捞出倏忽即过的一小段生活,还仅仅是创造的开始,真正地深情而忠实地对待你的生命,还在于你能否在你选择的小小世界里灌注一种纯真的生气。
绘画不是对自然的解释。我所希望认识的是自然现象的内里,而不是停留在表面现象的本身。正象柯罗画的森林不是画树木本身,而是通过他与树的对话,把他在其中感觉到的某种感情传递给你,使你感到真实。正是这样:人和自然的对话总不能逃避情绪的浸透。一棵树的迷人之处,不在于它给你栖身或凉爽,也不在于这整段的木头属于你的财产,而在于它慢慢地在你心中积累起这些温柔的感情,在于它在你的心灵深处垒成了这些苍苍群山,从而引起你的绵绵幽思。
艺术源于个别自然,同它直接发生关系,以它为原形。但是艺术又远非如此简单,许多艺术要背离自然,有别于自然。我认为创作——就是反映你自己感受到的东西,一切真正创造性的努力,是在人的心灵深处完成的。毕加索说:“艺术家应该像个太阳,发出千道光来。”我想,如果肚皮里是石头,能发光吗?必须心中有光,才能在生活中看见美,才能照亮他所歌唱的生活。画必须从心里开始。
绘画是由真实经过想象而出来的,不单是真实,亦不单是想象。
我希望朴实地唱出心中的歌,没有喧哗,没有装腔作势,没有矫揉造作,不仅是用华丽的色彩将画装饰起来,不仅是用巧妙的形式将画点缀起来。作品应当是内在的。我常常想起故乡云南西双版纳大雾弥漫的早晨,在那样的路上行走,只能看清眼前的两三米,常常感到脚下踩的不是路。这更令你神往,使你着迷,激起你更大的热情摸索着向前去寻找、去索取。
我不能说这是一条最好的路,但它也许是我的路。
(本文发表于大陆《美术》1984年第6期)
【相关新闻】
编辑:adm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