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灭:生活—存在
2001年4月,中国文化部发出《通知》:要求各地坚决制止以“艺术”为名义的表演或展示血腥、残暴、淫秽场面的不良现象。《通知》还附录了相关法律法规的主要条款。中国行为艺术发展到2000年开始转向,不单单是文化部的禁止所导致的。在艺术系统内部,当艺术和生活的边界变得越发模糊,通过各种现实生存体验来找到继续做艺术的理由就会出现困境,1998年冯博一在他的“生存痕迹”的画册前言中说:“当艺术从真实生活中来,艺术与生活之间的界线便消失了。”行为艺术中生存的体验和真实生活之间的边界是否要存在,正如冯博一所说,如果边界消失了,那艺术和生活就是一回事了,也不会存在两个名词,这是一个理论问题不深究。
艺术家该用什么样的作品来回答这个问题?波伊斯提出:“生活本身就是创作的表现”,谢德庆的1986-1999(13年计划),回答了这个问题,谢德庆做艺术而不发表,因为生活本身不是一个需要被知道的过程。在中国大陆对于这个问题,行为艺术家张盛泉在2000年1月1日以行为艺术作品的方式在山西大同家中自杀回答这个问题,他在寓所的墙上留下一句话:“最后的问题还是艺术,例如,艺术家是否还要活下去。因为艺术家任何的创新都为日常生活所用,甚至为自己所用。在这种情况下,艺术是毫无意义的”。“生活本身就是创作的表现”,张盛泉以一种极端的方式回答了艺术如何介入生活这个命题。谢德庆的方式将艺术在生活中得以智能的延续,而张盛泉的系统里,将艺术终结,即是将生活终结。谢德庆的行为语言方式和答案是可以被后人得以延续的,谢德庆自己也一直在强调要严格的区分开艺术时间和生活时间,这两个生活状态,张盛泉的艺术作品中认为这两者是一体的,所以他选择了自杀作为最后的一件行为作品。这两位艺术家都对中国2000年之后的行为艺术转向起到作用。谢德庆的方式得以让中国行为艺术家可以在被默认的艺术和生活的边界内进行创作,转
向和变化也随之开始。在这个脉络里,形成两种不同创作方向的艺术家,一类是1990年代活跃的艺术家如:宋冬、马六明、张洹、苍鑫、邱志杰、汪建伟、孙原、彭禹等,转向装置、图片、多媒体、非现场及公共艺术空间拓展。另外一类艺术家把此种风潮推至极端化、事件化和争议性,也是引起之所以现在行为艺术被诟病的原因,如:何成瑶〈开放长城〉、陈光〈与我有性关系的女人〉和〈人种〉、杨志超〈种草〉和〈烙〉、片山〈你选择强权,我选择吃屎〉等等。前一类型的艺术家和谢德庆作品的渊源关系更真实和实在,马六明在自己的随笔中写道:“多年的生活经历使我深深地感到艺术远没有像人们所认为的那么有价值。生命本身的意义远远超过了它。所以我选择了生活式的艺术方式来表达我的艺术观点。”宋冬同样表述了现在自己对艺术的看法:“生活是我的职业,艺术才是业余的。”2006年宋冬在自己的工作室用生活垃圾、工作垃圾做了一个盆景,上面长了小草大约70-80平米,就像个小院子。工作室是租的,三年一签约,说不定哪天就可能被收。在它后面墙上写上了:“不做白不做,做了也白做,白做也得做”,取名为“白做园”。这是宋冬的艺术的一种态度,宋冬在写关于谢德庆的文章中,描述谢德庆为“生活家”,在这里“生活家”与“艺术家”是同一概念。而在1990年代以极强的自我控制力和忍耐力做作品的张洹,在2005年做完3个行为艺术之后,就宣布不再做行为艺术,他在一篇访谈中,提到“你总得把时间度过去,总得找到打发时间的方式。我内心就没把艺术当回事,它确实也不是回事。”张洹从2006年开始,作品创作转向绘画、装置、雕塑和公共艺术。他也从现实生活中找到一种救赎方式,成为佛教徒。后一种类型,走向事件和轰动性,行为艺术开始出现在中国强烈艺术表达要求没有了,有的只是想依然行为媒介的轰动性和事件性,脱离表达内容的空洞地非正常的行为与2000年后中国现实社会以“耻”为荣的“自嘲风”相应一致并愈演愈烈,并对行为艺术的诟病越来越深。如何将现实最困惑的生存状态持续地运用行为语言方式转换为敏锐感受并进行表达,是对现在行为艺术家最大的考验。
更确切地说,如何在单纯的存在—生存中,找到一种坚持和延续的方式来继续生活,让艺术成为能够可以确证的目标。这一目标也已经在谢德庆的日常生活中存在,谢德庆的“13年计划”作品,没有做任何别的事,用13年的时间再次重置了艺术和生活之间的关系,最重要的是“13年计划”中,它让艺术变得和其他事物一样普通,但是又有别于普通事物,他让艺术变得和认识事物平等起来。谢德庆的创作把我们带入无尽的冥想,他的行为语言方式,他作品的连贯性以及他对艺术认识的程度,都可以让我们重新认识到艺术到底给我们的生活带来了什么,艺术在我们的生活中起到什么作品。谢德庆并非是在直接的影响着中国行为艺术家,他只是提前给中国的行为艺术家提供了一个关于艺术的答案和看法,我们每个人在面对谢德庆的答案时,都会给出自己不同的解释。谢德庆禁欲的、冷漠的、暗含讽刺的“实在”做法,与某些古代圣贤十分相似,这种态度最终接受了最低限度的依赖,获得了最大限度的自由,并免于强制性的需求和满足。谢德庆已经把他的艺术才华呈现给了我们,我们作为见证人,通过接受他的答案,让生活与艺术合为一体成为可能。
【编辑:田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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