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身巴黎
“这条路就像一个森林,因为它的未知让你没有目的地,跟着笔触自由地探寻一个全新的创作模式。”
关于“乱笔系列”,曾梵志专门给我上过一课:“我在创作的时候是用两支笔同时工作的。”说着,曾梵志拿出两支铅笔进行演示—他以使用筷子的方式,食指和中指之间的笔作为主导的方式“创作”,而中指和无名指之间的另一支笔却在创作的过程中随之“破坏”。“全部都是很偶然的画面效果,在破坏的过程又再创造,画面很乱,最后又把主题提炼出来,在提炼的过程又会造成二次破坏,就在这种反复的过程中创造出很多意想不到的神奇效果。”
对于这种创作方式,曾梵志至今保持着激动的心情。他说:“这条路就像一个森林,因为它的未知让你没有目的地,跟着笔触自由地探寻一个全新的创作模式。”
曾梵志“乱笔系列”的创作一直持续到现在。他在巴黎展览上的巨幅作品《风景》就是这个系列的最新创作,《兔子》更受到业界与观众的一致青睐。策展人Francois Michaud专业地剖析:“曾梵志的兔子,被画在了尺寸巨大的画布上,似乎颠倒了自然界的层级顺序,同时亦借用了古代受到禅学影响的艺术家的速写线条;他作为艺术家,笔触中一切都体现了克制与极度精准的技巧。”
现场一位观众则说:“相对《最后的晚餐》,我更喜欢曾梵志的新作《兔子》,写实和抽象的结合,在如此大尺幅的画面中却充满了细节。”
值得寻味的是,普通法国民众对曾梵志的欣赏大都聚焦在创作技法上。其实不难理解他们无法真正理解曾梵志画中红领巾的象征含义,也无法理解其画中面具下清一色的麻木表情和那些大手上粗壮关节的含义。甚至连法国现当代美术馆馆长Fabrice Hergot也在个展前言中提及,第一次去曾梵志工作室时,曾经对他所创作的以鞋子为主题的作品感到疑惑:“我见过这幅画的复制品,并不以为然我对他那些大画幅,半抽象的风景和自画像更有共鸣观看他的画,必须对中国文化有所了解,而这正是西方的眼睛难以做到的。”
事实上,即使是中国人本身,也会对曾梵志作品的艺术价值产生巨大的质疑—曾梵志的过亿神话诞生后,引来更多的是争议:一来,大众时常误以为拍场的数字就等于艺术家所得,但对于艺术家本人来说,二级市场的数字与他的真实收入确实没有任何关系。此外,关于曾梵志作品本身价值的非议一直就没有停歇过。“炒作”、“做局”、“自我包装”、“抬高身价”等等尖锐的评论纷纷而来,有的甚至迁怒到整个当代艺术以及艺术市场。
曾经的曾梵志,会因为这些流言蜚语而气愤,后来变成了无奈,而如今的他,早已经修炼到了淡定的状态—用语言和别人去争论,不如做出来让大家自己去评判。现在的他,只关注着自己热爱的创作,关注着自己喜欢的收藏,关注着自己追求的生活。
曾梵志优雅地点上雪茄,脱掉鞋子,开始了新作构思。
Q&A
Q=记者 A=曾梵志
“创作的路要靠自己一步步地走”
备受关注的曾梵志其实是一个害怕被关注的人。盛名之下,争议之中,他已经学会了宠辱不惊。对于他来说,把握住自己、看清自己的未来,把作品创作好,既是自己唯一擅长的事,也是自己对观众负责的态度。
Q:《最后的晚餐》拍出过亿的高价,准备期很长的巴黎现代艺术博物馆个展开幕,受到所有人关注,您的心情如何?
A:知道作品被送拍以后我心情很复杂,担心即将在巴黎举行的展览受影响,我不希望观众的注意力被市场牵引;我从小就很害怕被关注,近两年更是连贯的话也说不清楚(笑)。拍卖第二天,我去餐厅吃饭,看到桌上的报纸印着我的名字和照片,顿时手足无措,赶紧悄悄把它翻了个面市场的压力要艺术家来背,其实不太公平。《最后的晚餐》最初卖出只有人民币9万元,对于我来说它像离家的孩子,我希望它好运但是没有能力控制它。艺术家需要有更多时间面对自己而不是曝露在公众目光下。所幸法国的媒体和观众并没有因为这件作品的市场价格而对它有任何异常的态度。
Q:1.8亿港元之后《协和医院》又拍得过亿成绩。您在意叫好唱衰甚至“阴谋论”的评论吗?
A:前两年确实在意过,也为此烦恼。但这两年我确实可以做到一笑置之了,有时甚至能像看一个陌生人一样看自己和周遭的一切。各类人对此表各种态都是正常的,这或许是他们职业生涯里必须做的事。超脱来看,“阴谋论”归根结底是不自信,不相信中国艺术家可以跟国际艺术家相提并论,或者盲目高估国外艺术机构的能力。创作的路要靠自己一步步地走,你有没有能力把握住自己,看不看得见自己的未来,这一点只有艺术家本人最清楚。
Q:对于各个时期的不同风格,您有最满意的作品吗?对于画坏的画怎么处理?
A:我认为重要的作品跟观众认为的并不一定一样,我讨厌重复,让我惊喜的作品是其中出现一些新的元素,这些元素可能会对我此后的作品造成一些决定性的影响。也因为这个原因,我有很多画坏的画,它们甚至是花了很多时间和精力完成的大幅作品,但我不后悔。这些被我画坏的画我都收起来或是直接销毁,不愿意给别人看。
Q:您近两年画大画,如何理解尺幅问题?
A:画大画是很久之前的梦想,但当时条件不够。我想趁体力允许,创作一些大尺幅作品。不过我认为所谓的“大画”并不是由画面的物理尺寸来决定的,而是构图是否充实。比如俄罗斯画家列宾的很多画尺寸并不大,但当这些作品被印在图册上时,你根本想象不到它们的尺寸居然那么小!如果艺术家把握不好画面的内容,那么尺寸越大作品就越空洞,反之艺术家如果对构图和细节非常讲究,那么即便是尺寸再小也应该被称为“大画”。
Q:您目前已经开始了新创作吗?
A:我一般同时创作几种类型的作品,这样可以让我走出创作瓶颈,换换思路。目前有一些新作品跟从前截然不同,很多人看过后都很惊讶,我自己也很激动。但我认为这个系列还需要积累,可能需要几年时间再一起呈现出来。
Q:您的创作习惯是怎样的?
A:只要在北京,我几乎每天都去工作室,上午处理一些杂事,下午不是发呆就是画画。创作一定需要长时间独自安静思考,艺术家总要有一段时间孤独地面对自己,这个自己跟平常的自己完全不一样,跟外部世界也没什么关系。对我来说,这两个“自己”长时间以来一直同时存在着,眼睛看到的人和事也不一样。画画时我一般会听音乐,音乐的节奏有时会对笔触造成一些影响,这也挺有趣的。在勾画一些关键部分时,我会比较紧张,但是时间很短,过后就又轻松了下来。
Q:您平时喜欢跟什么样的人交流?
A:我跟不同行业的朋友交流比较多,吸引我的是他们对很多事情的特立独行的想法,另外还有一些朋友,我喜欢和他们聊通俗的事情。这让我感到自己同时“入世”又“出世”。
Q:去年您创立了非营利的艺术空间“元·空间”,这方面有什么计划吗?
A:作为一个艺术家,我有特别理想主义的想法,希望能出现跟国际水准齐平的、更纯粹的美术馆。我把这看成一个作品,希望团队里的人都能进行很好的自我管理,一起把作品完成好。艺术家有了全局观和专业性,对于作品的挑选就会有自己的想法,跟策展和布展团队的交流也比较容易,新想法也能打开眼界了。
【编辑:文凌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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