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5年前,上海有过一个震旦博物院,由法国天主教耶稣会会士韩德禄创立,展示动植物标本,门票国币二十分,另有标本供学者研究。
2013年,上海又有了一个震旦博物馆,创始人是台湾藏家陈永泰,展示他40余年收藏之精华。博物馆的设计者安藤忠雄说:“一个城市如果都是全新的,是很难想象的事。”震旦馆正是摩登陆家嘴保留的一点“旧”,如同穿越时空的月光宝盒,是为未来而保存的过去。
馆长张临生称:“为了防止造假,这个玉神的后背还没有让观众看到过。”
在浦东的“十二五”规划中,新区加大了对博物馆的政策扶持。浦东新区现有近四十家博物馆,其中属于私人的有震旦博物馆、喜玛拉雅美术馆、龙美术馆、观复博物馆、昊美术馆等。
在所有私人博物馆中,震旦馆是最学术的,也是位置最核心的,就在陆家嘴金融区最令人眩晕的区域当中。1994年,陈永泰投资1.7亿美元买下黄浦江边第一排土地,现在,这里已经被摩天大楼占领。一位出租车司机说:“我在上海这么多年,每次走到这里还是晕。”夜里从外滩望过来,红艳艳的AURORA在震旦大厦楼顶和其他所有品牌Logo一起闪亮。震旦博物馆就在震旦大厦脚边,安藤忠雄把它设计成通体透亮的几何体——“黄浦江边的蓝色珠宝盒”。
安藤的设计带着日本人的心细如发,挑空五层回旋直上的楼梯、由幽暗而逐渐开阔的拱形展厅、以绿色植物构成的采光井墙,震旦博物馆常务董事袁蕙华在五楼咖啡厅的窗前介绍说:“坐在这里看黄浦江,江面刚好与窗沿齐平,可以不被路上的嘈杂所打扰。”
天色大好的时候,为了避免强光干扰展览气氛,所有窗子皆下了窗帘,一旦升起窗帘,整个博物馆内部立刻被无敌江景占领。
安藤为震旦馆设计了建筑,吴棠海为内部布展把关。从二楼到六楼,依次为:古代陶俑展厅、历代玉器展厅、青花瓷器展厅、古器物学研究中心与佛教造像展厅。各个展厅又分成精品展区、主题展区和研究展区。每一层因为展厅主题不同,呈现不同的视觉风格和空间氛围。吴棠海的布展,是在规范中带着很浓的文艺氛围,结合多媒体与音效,有影有调,如入历史长河。博物馆开幕后安藤又来上上下下仔细看过,尤其对布展赞不绝口。
震旦馆主打古器物,展品当中精彩的很多,盛唐陶俑生动如1300年前的生活快照,元青花大盘、大罐各种纹样皆备。最难得的是玉器收藏,长裙曳地的汉代玉女通体洁白、惹人怜爱,而最为知名的红山玉神人像是6000多年前的思想者。馆长张临生称:“为了防止造假,这个玉神的后背还没有让观众看到过。”
由不完美展品示范出的流程,让观众了解每一种器物是怎样炼成的,知其所以然。
参观博物馆最容易说出三个字:看不懂。但震旦博物馆有办法让你收回这句话。
每进入一个楼层,导览员会建议你先看研究展区,这个展区的陈列品,全部是残器、半成品和标本,但件件都是“原厂”,属于古董里比较另类的一种,虽然不完美,但残破中蕴含着很多可供解读的信息,展示了最初的制作工艺。
拿青花瓷展厅来说,透过这些藏品,可以看出不同时期钴料的种类与青花呈色的差异、绘画技法与纹饰的特征、成型方法的改进与装烧痕迹的鉴定等。由不完美展品示范出的流程,让观众了解每一种器物是怎样炼成的,知其所以然。带着这些了解去观看精品展区的藏品,可以说你已经“懂”了。
“我们设置研究展区,本来就是希望完全没有基础的人也能看得懂。说明牌的撰写,展览的安排布置,都是很容易懂的,书写也有意地用很白话的语言,让大家容易记忆。”震旦博物馆学术组组长寻婧元说。这些东西在视觉上没有完整器吸引眼球,但是如果了解了内涵,就会明白其中的研究价值。
不仅是一个向公众开放的私人博物馆,震旦博物馆还是罗振玉古器物学研究的继承者和践行者。古器物学在民国中期由“中国考古学之父”李济提倡,其后中断数十年,直到震旦通过系统收藏重建学术体系。十年前,震旦与北京大学合作,成立震旦古代文明研究中心,对“料、工、形、纹”进行分析,结合考古学、人类学、美术史、文献、科技等学科,通过“器物史料”还原历史原貌。
对于古器物研究者来说,震旦博物馆古器物学研究中心是必到的教室。这里有图书室、研究室、参考品库房及古器物学特展室。其中参考品库房内保存有玉器及陶瓷器标本,按照料、工、形、纹、地域及时代序列划分,供研究者参考。
至今跟震旦博物馆相关的出版物有16本,玉器部分的体系最完善,从红山文化到唐宋元明清各时期,几乎每个时期都有一本专著,这套书在玉器收藏界大受好评。2012年4月,震旦博物馆又与北京大学合作,出版了《中国古代玉器》,这本书系统介绍了中国玉器发展史,现在第一版已经售罄,正在再版中。
谈到玉器鉴赏,陈永泰说他最喜爱的是西周时期的玉,因为那时的料、工、形、纹在复杂中充满了极简智慧。“这对中国人来说最难了,因为中国人聪明过度,常常失焦。”陈永泰说。
从40年前刚进入收藏领域开始,陈永泰就注重收藏的主题性和系统性,正是这种眼光使他将一项爱好变成了一个博物馆。
张临生曾是台北故宫博物院副院长,由她来导览是件既享受又辛苦的事,因为她对中国历史,乃至馆中每一古老物件都充满感情,故事可以讲上三天三夜。
收藏讲缘分,说起其中故事,陈永泰的奇遇太多。上世纪90年代末,他曾委托收藏团队赴东南亚将山西资寿寺被窃的明代十八罗汉头像全部追回,物归原主。张临生说他是“只进不出”的收藏家,在那么多立志建私人美术馆的藏家里头,他也是最执着、最舍得的。2003年,台北震旦博物馆成立,2013年,上海震旦博物馆正式开馆。
上海震旦博物馆二楼参观入口处的“辟邪神兽”,是美国水牛城博物馆(Albright-Knox Art Gallery)“淘汰”下来的藏品,原本是当地化学家兼收藏家Arthur Michael的私藏,2007年,“神兽”被送拍纽约苏富比曾在美国博物馆界引发大讨论,为它竞价的藏家也很多。陈永泰心意坚决,付出高昂成本,将这尊南朝神兽请回故土。
从40年前刚进入收藏领域开始,陈永泰就注重收藏的主题性和系统性,正是这种眼光使他将一项爱好变成了一个博物馆。“收藏讲究流传有序,我们有专门的团队来负责收藏。”寻婧元说。
震旦博物馆董事赖任辰解释道:“我们只买需要的文物,比如说元明清的青花瓷少了一个系列,我们就会去市场上找这一类,找齐之后做研究。虽然文物进来走的是商业渠道,但与学术是统一的。”
陈永泰的收藏专注在三大类——古玉器、青花瓷和佛像,此外还有汉唐陶俑及画像石,大部分由海外市场回流。他的藏品总数有一万余件,其中在上海震旦博物馆陈列了千余件,不及十分之一。未来,他还会陆续将自家宝贝与公众分享。谈到分享,他已经迫不及待地要在现在6316平方米的主馆旁再辟3000平方米出来,做当代艺术和设计的展示。2016年,新馆即将开幕。
编辑:文凌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