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各种手机相机人手一个的今天,无论走到何处无论在何时我们都能见到各种男女老少的“摄影师”们在即兴地抓拍着各种风景人物动物器物饮食以及自己那张永远拍不烦的脸孔。我们可以依赖各种摄影软件不经意便能拍出让专家也吃惊的照片来!这是不是正如某些前辈曾用毕生的努力去希望达到的一个人人都能成为艺术家的黄金时代?这是不是一个让我们终于摆脱了对技术的敬畏和恐惧从而让感性自由飞翔的时代?这是不是让我们终于再不用通过十年寒窗地苦读历史知识和各类艺术经验便能掌控表达的技巧及魅力的轻松的时代?这也许真是一个消解摄影艺术的时代,这是一个数码软件替代我们去思考去实验去感觉的时代!
在这样的背景中禁不住会要去关注,那些仍然孜孜不倦地在做摄影的同仁们,是什么在支撑着他们相信自己按下快门的一瞬是有着与众不同的甚至是独一无二意义的呢?同样的,面对老友张骏无时无刻不在摄影的状态中,相信不止我一人在被他的投入所感动的同时也禁不住要去好奇甚至置疑,是对机械控制的快感和对于器材美学的偏爱导致他机不离手呢,还是对图像学艺术性的迷恋致使他永无休止地需要超大量的图片才能满足其无止境的占有欲?也许对他来说这是一种与生活与艺术最佳的对话时刻,这样似乎能理解一点他每天晚上回去家中在电脑上执着地一遍遍一张张地去修改那些图片的状态?或者实际上张骏仅仅就是不愿意时间就这样不明不白不由分说不可阻挡地要流走!我们或者用酒精把时间遗忘,或者用快门将时间强行留下,哪怕那一刻十分丑陋,即便那一瞬不过证明一束夕阳顺着灰色的墙从左至右又移动了1/120秒!
认识张骏大约有20多年了,从那时开始他似乎就一直背着一个相机,当然印象中那时主要是拍“美女美景”什么的。那时以何多(苓)为中心的成都艺术圈流行半调子光,内敛神秘女神矗立于忧郁永恒的地平线上一一此种绵延着深䆳诗意的维多利亚美学风格影响了很多人很多年,张骏也不例外,无论是他的油画或者摄影。直到85新潮以其粗陋的语言方式横冲直撞地到了四川,将那些貌似主流却已逐渐沦为媚俗乡土的四川绘画格局破坏了为止。但现在看来非理性地破坏如同将婴儿与脏水一起倒掉了一样(甚至有可能倒掉的恰恰是婴儿而留下了脏水?),有很长一段时间我认为四川是处于某种“美学空白”的状态,或者说处于某种艺术游离的无序状态。昔日的辉煌在成为英雄般传说的同时,不断地却也在证明着它的不可复制性,同时也呈现出曾经強盛一时的文脉似乎正在不断稀释的过程中日渐微弱……
这是题外话但却又是一个曾经让许多艺术家迷茫的真实背景,在这样的土壤中还会长出什么样的奇枝异树么?回到张骏来。我们相处得最密切的时期是90一92年初他在四川美院读书时,他租了黄桷坪最著名的蹄花汤老板的一间小屋连住带画画。有段时间几乎每天傍晚下课后我都会去约他吃一两个小炒喝两口重庆老白干,谈天说地相依为命。92年春我去德国离开重庆那天,张骏一个人帮我提着行李淋着小雨送到车站,那一刻因为没有相机永远消失了。而且后来发现我们在黄桷坪居然没有几张合影!那时的张骏对绘画的痴迷不亚于现在之对于摄影,但也强烈地能感受到时代的变革对他以往形成的美学观的冲击,相信那是他最单纯地学习时期同时又是充满迷茫和思考的时期。
我曾经跟人讲过张骏的人生经历可以拍出一部让人思考的电影,在他曾经长期的沉迷和买醉中交织着对动物对弱小生命无私的爱怜,交织着对情谊的尽善尽义,交织着对生活永远的质询和期待,交织着自己心中对梦想的执着与坚贞。这些都像一种“毒药”埋藏在身体的各个部位,等到有了药引子慢慢地就要散发出来,直至不可收拾……
前年到成都突然感受到张骏来自心灵中的改变,在他参与到五彩基金的助残慈善活动中后,很明显地有种净化和升华。有了微博后他起了个他们曾经养的小狗的名字“黑子”。从此我们都叫他为“黑子”了,这是一个老友同时也是一个新人。今年有幸我们一起欧洲深度游,无论是在曾使梵高疯狂的圣雷米或阿尔勒,还是在使埃尔•格列科无比辉煌的三教之城托莱多,灼烧的阳光下从早到晚黑子永远是吃得最少拍照最多的一个!看着黑子在寻找清晨第一缕阳光如何爬上托莱多的高墙时;看着他如何体验人群中那充满戏剧性和荒诞并存的一瞬时;看着他试图将无序的生活通过色彩和质感的处理使其开始富有某种诗意或哲理时;看着他如何努力将自己抽离,隐藏在黑子的灵魂中而去观察和表达这些熟悉的面孔时……我似乎明白了一点什么,至少减轻了许多之前的种种困惑。
再回到这个相机与图片过剩的时代背景中来。也许时间的意义与来自技术的快感原本就是可以共存的?也许生活的真伪并不会存留在我们的图片中,也许当我将图片作为生活而将生活当作图像的碎片时,我们自然便会毫不犹豫地快速按下手中的快门?光移影斜,风止树静,深夜难眠。再次面对张骏迷狂的人生,黑子静谧深邃的摄影作品.我的心中除了敬佩和感动之外.更增添了某种来自生命存在的理解和信任!
感谢张骏!
祝贺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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