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影家荣荣。
2014魅力文化
上世纪90年代,一群贫困艺术家来到北京一个破败的村子大山庄,追寻自己的梦想。他们的行为艺术和摄影,给中国实验艺术带来了冲击。因为纽约的一个另类艺术空间就叫“东村”,他们也把居住的村子叫“东村”。
3月15日,北京春意融融。“镜头独白:中国实验艺术的焦虑与野心——巫鸿新作《荣荣的东村》读者见面会”如期举行。窗外明媚的阳光与手中那本外表有些忧伤的书相互纠葛,一张张冷酷无情的当代艺术作品与其背后那鲜活而热切的历史原境猛烈碰撞。
作为中国实验艺术的诞生地“北京东村”的忠实记录者,摄影家荣荣本身也是“东村艺术家”中的一员。为更近距离地走近那个神话般的“东村”,本报记者对荣荣的专访约在第二天中午进行。
神话东村
3月16日,记者赶往位于北京东北角的草场地艺术区三影堂摄影艺术中心(以下简称三影堂)。京城的繁华与喧闹被疾驶的汽车渐渐抛在了身后,萎草、枯树、矮墙散发着乡野的荒寂与闲怡。
走过一段布满涂鸦与海报的小路,记者终于找到了荣荣的“造梦”空间。这是一座4000多平米的大院子,建筑由灰砖堆砌而成,错落有致的砖块在墙面上砌出浮雕,天马行空般地描绘着虚虚实实影像,无限延展着艺术的维度。
“你在三影堂能够找到一点东村的影子吗?”记者问。
“东村的影子?我觉得这里和东村是不一样的。”束起及腰长发的荣荣一边泡着海碗功夫茶,一边思索。
“但是我在三影堂对面看到了一个垃圾场,那不是和东村很像吗?”
“啊,对对对,那情形是像的,哈哈哈哈。”相较于荣荣的作品,他的笑容看上去要温暖得多。
如果你想在北京地图上找到我们所谈论的东村,恐怕只会徒劳无功。因为“东村”只是这个村子的“艺名”,况且它早已湮没在钢筋混凝土之下。
上世纪90年代,一群挣扎在贫困线上的艺术家和音乐人,来到北京东三环和东四环之间的那个四处散落垃圾的破败村子大山庄,追寻自己的梦。他们中的一些人组成了一个前卫艺术的核心群体,创作出一系列以行为艺术和摄影为形式的具有高度挑战性的艺术作品,给北京乃至北京之外的中国实验艺术界带来了冲击。由于大洋彼岸纽约的一个另类艺术空间就叫“东村”,他们便将自己居住的村子也命名为“东村”,“东村艺术家”也成为张洹、左小祖咒、段英梅、马六明、荣荣等这些活跃在中国乃至国际艺术界的名人共同的称谓。
1993年2月住进大山庄的荣荣,不是最早驻扎的艺术家,他的到来是个偶然。
“我来北京之前,想考鼓浪屿工艺美院,想当一个艺术家,可由于文化课成绩特别糟糕,连考了三年都没有过关。最后决定不再考了。”那年夏天,租照相馆相机玩的荣荣迷上了摄影,他想要一个相机。之后,他与父亲达成协议,去父亲工作了几十年的供销社打三年工换取离家的自由和开始新生活的经费。“我老爸特别想让我接他的班,他说你打工三年,一年给你一万,我当时就想,有了三万块钱,我一辈子可以搞艺术了,爱干什么干什么。”1992年带着自己的相机,荣荣终于来到了全国各地年轻前卫艺术家们所向往圣地——北京。
到北京之后,荣荣参加了摄影学习班,不久就能很熟练地拍摄流行摄影杂志所推崇的浪漫艺术照片。他的作品开始在杂志上发表,有的照片参加全国影展还获得了金牌。然而,经常跑到西双版纳、长城、大草原等地拍摄,存款消耗极快,原本以为可以花一辈子的钱很快就花光了。后来,荣荣到中央工艺美院摄影教研室学习三个月。到北京不到一年已经搬了六七次家的他,偶然发现了处于大都市阴影下的大山庄。“之所以住到这里,完全是因为房租便宜,每月80元,工艺美校到东村也很方便,就决定住到了这里。”
被逼到墙角的爆发
刚刚“发现新大陆”的荣荣并不知道,在这个村子里早就聚集了不少与他年龄相仿的艺术家。
1992年搬进大山庄的张洹,是最早住进大山庄的艺术家之一,身为中央美术学院油画系进修班的一名进修生,他突然放弃了油画这一“高大上”的艺术形式,开始了一系列暴烈、受虐的行为艺术表演,平时靠去油画公司谋生。
叫自己“诅咒”的吴红巾,住张洹隔壁,是玩摇滚的。他既无工作,也无固定收入,靠卖盗版碟赚点生活费。他为村里的其他艺术家唱歌。如今,他成了左小祖咒。
厌倦大城市机械生活的女画家段英梅,放弃了大庆油田技术员的工作,来到北京。住到这里只因为这里的艺术家的理念和生活态度刺激了她的遐想。
在声望甚高的湖北美术学院受过专门训练的马六明,住进大山庄,自认背叛了学院派传统,利用自己漂亮的脸和瘦削的身体进行前卫的行为艺术表演。
在段英梅的热情邀请下,1993年8月,荣荣给诅咒拍摄了肖像,并萌生了系统记录村中艺术家的想法。荣荣和他的相机一起,融入到这些前卫艺术家的生活与创作中,见证着他们的艺术实验。
越来越多的艺术家扎根大山庄,依旧荒乱的村子逐渐成为一个富有活力和个性的艺术空间。艺术家之间交往与信任的加深,也让这些独立艺术家愈发具有一种群体归属感。
1994年春,大山庄村口的垃圾场旁,竖起了“北京东村”的标志牌,艺术家们终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家园。
这是一个新的开始,出于对行为艺术的共同爱好,东村艺术家们更多地进行集体活动,塑造着这个群体的新形象。行为艺术成为彼此交往的平台,摄影、绘画、装置、表演、音乐等不同艺术形式在这个平台上互动。
“其实,对于东村艺术家来说,当时有一种被逼到墙角的爆发力。因为你画得再好,也很难发出自己的声音。当时的转变是顺其自然的,用自己的身体去表达。集体创作的探讨,超越了他们自己的东西。”荣荣这样看待行为艺术在东村爆发的原因。
1994年6月初,张洹的《12平方米》《65公斤》以及马六明的《芬·马六明的午餐》等行为艺术作品相继在东村诞生。荣荣的镜头记录了这三个项目。
编辑:江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