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2 安德鲁 德朗 《洗澡者》132.1 x 195 cm
藏于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
比较德朗的人体(图2)和《裸女》可以发现,二者有很多相似之处。《裸女》胸部和大腿的部分通过笔触的力量和色块强烈的明暗对比,配合腿部膝盖关节处的明暗交界线的强调,塑造出了一种块面和体积的坚实感;在她的面部,鼻梁和头发处的暗面处理也十分明确有力,使观者在感受画面人体的丰腴之余更多体会到一种结构的体量和稳定感。同时,画面中整体色调偏暗,即便是最为暖艳的头发和嘴唇,所使用的红色明度也并不高,而更接近于土红和熟褐,也因此呼应了结构的稳定,这与马蒂斯人体中表现出的率意、明快是有所区别的,而这正是德朗的特点。在刘氏同时期的其他作品中,这一风格也有所体现(图3、4),他刻画的人体,面部结构分明,笔触整体而不细碎;用坚定,甚至近乎棱角分明的深色线条明确勾勒出肩部、手臂、胸部等结构轮廓,恰恰呼应了德朗笔下所强调的那种充满理性和建筑结构般的人体。
图3 刘海粟 《女人体》 1929年 91.3×72cm 藏于刘海粟美术馆
图4 刘海粟 《女人体》 1931年 80.2×60.1cm 藏于刘海粟美术馆
“保守”中的渐进
刘海粟欧游期间,看了许多野兽派的作品并深受启发。他赞赏野兽派对于内在精神力量的关注,和归返传统的倾向,看似不羁奔放的作品背后,其实恰恰是一种内在的节制。他意识到,“‘野兽群’......从造型、深度、严谨、省约等价值的意义上而论,他们主张的是一种强而显的以少道多的东西,而反对印象派的散乱、冗赘和重复”,而他对于德朗画中理性和古典因素的推崇正是基于此。对比刘海粟欧游之前的油画(图5、6),会发现早期画面中略显杂乱的笔触和色彩,以及强烈情绪化的特质在《裸女》中变得沉静、有序和收敛。当然,《裸女》也并非与德朗人体中冷静的长直线条,棱角分明的块面全然相同。他原有的热情、灵动的笔触和内心化的敏锐情感仍然在画中得以保留。因此,画面的表现性仍然很强,只是刻画人体时明确的造型结构和并不散乱冗赘的笔触,体现出以往画面中纯粹的直觉表现正趋向更符合逻辑和克制的内省状态,即对主体精神强调的同时更兼顾了理性的约束。
图5 刘海粟 《南京夫子庙》 1925年 64×78.8cm 藏于刘海粟美术馆
图6 刘海粟 《风景》 1919年 48×63.2cm 藏于刘海粟美术馆
刘海粟在欧洲的游学经历似乎并没有让他在大胆奔放的表现之路上走的更远,相反,甚至变得有些“保守”。然而,穿透《裸女》明晰坚挺的胴体,会发现他的“保守”实则只是对以往作品中某些散乱无序的表现方式的矫正,以期达到画面最终效果的统一与整体,而这与中国画中追求气韵的律动感是不谋而合的。其意涵不仅在于技法的精进,更在于艺术思想的转变。背后映射的正是在民国纷繁的美术环境下,中国艺术家以东方之眼观看西方现代艺术,并使其滋养、调和中国油画实践的不懈努力。
【编辑:田茜】
编辑:陈荷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