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艺术会成为经典——张锐的收藏经验
0条评论 2014-06-05 15:21:46 来源:《艺术财富管理》 作者:杜曦云

张锐,身后是孙原、彭禹的作品《老人院》

张锐,身后是孙原、彭禹的作品《老人院》

杜曦云:中国当代艺术史中很多重要作品都在你这里.你最初是什么原因开始收藏当代艺术作品?

张锐:我做艺术品收藏十几年,介入当代艺术是完全不明白、不懂事一头就扎进来了,这一扎进来之后不是说完全冲着钱来,但是跟钱一定有关系。感染我的时候是一次在法国参观一位高级时装品牌持有人的家,他跟我说了这么几句话让我十分震撼。他们家在全法国最炙手可热的区,在他们家厨房里能看见埃菲尔铁塔,等介绍完房子之后开始跟我说虽然我们家这么值钱,但不如你身后这幅小画。这句话真是给我震住了。

以前我们觉得美术馆跟自己没有什么关系,艺术这个事情就是另外一些人去做的事,另外偶尔也在新闻节目里听说佳士得、苏富比,给你一种很直观的感受是这么多钱这事跟你也没关系。然后你在一个家庭里看房子,突然之间告诉你身后这小画比房子值钱多了,但还在迅速升值,对你的刺激就大了。这就是我说的“当艺术还原到人们生活当中的时候,当在生活当中的艺术又给你一个强烈的震撼,比你居住的房子,比你开的车子都要值钱的时候崩溃了,价值观崩溃了。”

顺着这条线我要去买艺术作品,都是潜在的投资欲望。虽然我搞不懂,但是欧美人是这样生活过来的欧美人现在生活的整个轨迹以及他的价值观很有可能就会变成未来我们的生活轨迹和我们的价值观。我就是这么一个简单的判断,当我不明白的时候就先按照他的价值观走,所以就是这么一路误打误撞。

这是我开始买艺术品的动机。也有可能是我后来多想,1999年时我邀请法国集团的老板、设计师到我们家,那个时候家里的画就是从宜家买的,所以我自己认为后来为什么法国人跟我特意强调了一下这幅画小画比房子值钱。到很有可能是当时他参观的时候我可以显摆显摆,最后没想到你的价值观跟人家不一样,人家过来看一看你的房子就这样,他可能觉得你花了很多冤枉钱,但是真正有价值的东西反而是没价值的。

这是我的解读,不一定人家是有意的。但是我这么一想很吃惊,因为从生活的品质追求,我们的确对形式主义看得太重了,对于真正精神内容的求索反而不在日常的思考范围之内。在这一点上就觉得先得把我们家那点儿装饰画赶紧换掉,有汗颜的感觉,简直再不能让别人到我们家来了,要不然会觉得我这个人太没品了,有羞愧感。我这句话对全国有钱人是很大的刺激。

另外在关键的时期(2002年)去了张思永开的“千年时间”画廊。他给我推荐了一些画我就买了,无意中在他的相册里发现了黄燎原和他的合影。黄是我读实验中学时的校友,见面后他说“老张你要是买作品可别瞎买,我带着你买”。他给了我一批有关当代艺术的书,我如饥似渴地去学习跟着他走访了很多的工作室,这个时候我们就讨论了由我来投资一个画廊。到2003年我们已经为了筹备画廊开始购藏,希望用自己的购买增强中国当代艺术家创作的信心。2004年下半年,把画廊办起来了。

“现在画廊”成立之后,恰恰国际国内在艺术品投资、艺术品市场方面迎来了一个很大的爆发期。我相当一部分作品是在之前购得的,在拍卖会上我也买了很多作品。

张锐,旁边是齐佳铭的作品

张锐,旁边是齐佳铭的作品

杜曦云:你有捡漏的感觉吗?

张锐:那时拍卖会上花几十万块钱买当代艺术已经算是高价了,如果你再花到100万确实是高价了到了05、06年如果想买这些好的作品,不花更高的价钱已经是不太可能了。所以在艺术品不管它市场形没形成,井喷还是非井喷,能够买到相应比较好的作品都没有捡漏这么一说。

杜曦云:水涨船高,海平面上升了。

张锐:就是这个关系,当中国的艺术品我已经买不起的时候,我就开始转向了。一个转向:从中国区域转到了亚洲,包括韩国、日本都还有印度,欧美也都有所涉及,但是一般来讲都不是什么大名头,是我自己觉得挺好,价钱肯定也都是在我控制的范围,当我转向国际市场的时候也没有太高的出价。我收藏的草间弥生的两件作品,当时都是20万人民币以内。100万左右有两件,一个是日本艺术家的那件用玻璃珠做的鹿付了9万美金。另一个转向:从架上艺术向新媒体艺术和装置作品转移。因为毕竟在这一点上国内始终价位不高。我的整个收藏就是这么个概貌,收藏总件数大约八九百件。

杜曦云:你收藏时候会咨询收藏顾问还是自己决定?

张锐:我一直觉得专家的建议是很重要的,但是我自己也愿意利用很多的非商业场合尽可能去和艺术家、策展人、批评家沟通,只不过目前严肃的批评家很难找,所以往往你遇到的都是商业陷阱。即便是商业陷阱,如果保持一个清醒的头脑也可以从陷阱当中得到很多的感悟。因为一个陷阱很危险,如果在你面前有八个陷阱,陷阱和陷阱之间的博弈已经给你提供了很重要的信息。

杜曦云:你收藏的时候会咨询国际的艺术家、策展人吗?

张锐:这一点是我先天不足,就是不懂外语。因为不懂外语在今天就很难展开社交,有的时候思想的碰撞是在碰撞之后即将结束的时候,那一瞬间突然发现你要找的东西找到了。所以语言不通是一个特大的障碍,经过翻译一说全变味了,也是作为遗憾吧,艺术永远是有遗憾的,遗憾是最美的。

杜曦云:虽然不懂外语,但搞懂关键点就明白了。

张锐:艺术特别是今天所讲的当代艺术本来就是一个语言体系,它就是语言。你对所有的作品认真地去解读了,好比你记单词的道理是一样的,单词量丰富的时候就会组织词句了。因此我说艺术、音乐实际上都是一样的,就是你常听、常看就会找到其中暗含的很多发展规律。

有一条我一直在总结,美术发展的历史虽然都是由具体的人来写的,可能渗透了很多自己的观念,但你从中可以看到他们总结的某种共通性,比如说我一直在解读中国当代艺术这个概念到底成立不成立,得出的结论是不成立的,什么叫中国当代艺术?本身就是一个谬误。

因为从当代艺术已经类似于互联网,它是国际性的已经不再是区域性的文明了。所以美国人很聪明,自有了当代艺术这个概念美国人就不再提“美国艺术”了。他用当代艺术作为普世价值观念在传播,于是乎突然发现为美国用了十几年的时间就攻克了欧洲拥有这么深厚底蕴的文化区域。现代传媒学的发展,现代价值观的普及让欧洲人彻底懵了。艺术家有的时候从艺术创作出发点上来讲是想跟商业博弈的,他觉得我不是商人,怎么老被商人利用,我想保持艺术家创作的纯粹性就可以反商业,然后发起了一场反美学、反商业的一种创作的冲动,但是你突然发现这个事情也不行,又被商业利用了。

杜曦云:越反商业,商业越爱你。

张锐:当代艺术发展到今天已经经历过很多博弈,艺术家一直不愿意被别人捆绑,想保持自己的创作和独立性。因为他这样让别人觉得特彻底。

杜曦云:因为他“反人类”,他被人类宠爱。

张锐:从杜尚到达达到波普,在我看来安迪·沃霍尔已经彻底把这个事看明白了。他看到了时代的变化,时代已经变化成一个快销市场,没有什么人在陈醉于某种价值观了,吃饭是完全可以吃快餐的,喝水是可以喝可口可乐的,喝汤都可以冲一下就喝了。

杜曦云:可口可乐是很民主的饮料,美国总统和流浪汉喝的可口可乐是一样的。

张锐:他觉得艺术完全可以进入到快销文化这样一个层面,进入到千家万户。其实是主动地发起了一场商业革命,“艺术的商业革命”,希望能够借助于印刷业的发展,走进更多的千家万户,在消灭艺术与生活的界限。

张锐住所的大厅,布满大型艺术品

张锐住所的大厅,布满大型艺术品

杜曦云:你会拿出一部分藏品进入市场吗?

张锐:对自己这十来年的艺术品收藏做了个总结后,我挑了八张作品交给匡时拍卖公司来进行拍卖。这次行为是非常重要的,经过了深思熟虑。

我想货币回笼,既然想回笼我不会拿我认为不重要的作品。它的重要性在于一定要回归到创作它们的那个时代,艺术家的作品如果离开了创作的时代就没有意义了。所以一定要从历史的角度上去看待这一批特别是在当代艺术语境下中国的第一批艺术家。他们承受了那个时代给予他们的巨大压力,而他们又能够在扛得住这种压力去坚守这样的创作。因为他们中的大多数都毕业于学院,他又要去做到一个反学院,实际上如果考虑到他当年为艺术献身的主动精神的时候,你会发现他们在我们叫当代艺术思想的传播、实践、模仿、学习,我又加了一个词叫转译,他们更先接触了这个语言,更先消化了这个语言,更先把这种语言和他们所面对的现实社会做了一次对接。在这一点上他们是功不可没。

杜曦云:今天做没有难度,当年做难度很大。

张锐:所以我们认定的是什么呢?就是这一批作品它会进入到我们的文化收藏系列,因为它更多承载的是文化价值或者以后会变成文物。

杜曦云:历史。

张锐:就是历史了,在这一点上它们卖多少钱都不是我评判的范围。

杜曦云:它们的功劳可以写入人类文明史里。

张锐:整个人类文明传播过程当中,当这一缕阳光传到中国的时候实际上是他们接续了。因此我觉得在当代艺术的开拓者,实际上更多的开拓当代艺术的国际性,不过开拓精神是针对中国来说的,在国际美术运动当中它可能就是一个接受者。

杜曦云:有些类似西方文艺复兴早期阶段,他们用视觉艺术的方式来呼唤人性复苏、人性解放。比如达·芬奇,他画的《蒙娜丽莎》,放在文明史里看能看的更明白:它就是资本主义的形象代言人。所以卢浮宫里才把《蒙娜丽莎》放在最重要的位置。资本主义强调尊重真实的人性,强调个人中心。

张锐:非常有意思,就在咱们现在的这个地方,当年我坐在你的位置,我现在这个位置上正好坐着伦敦大学艺术史系的主任。当年伦敦的白盒子美术馆搞了个很重要的艺术论坛,那天晚上在我们家聚会时有一个老者是伦敦大学艺术史系的主任,在对达·芬奇的研究上他是全世界最权威的。看完我的藏品后,他说:“我是研究达·芬奇的,你的这些收藏都不在我研究的范围,但你今天说了一句话,我非常赞同‘凡是我们今天看到的经典艺术,在当年创作时都是那个时代的当代艺术。今天的当代艺术很有可能成为未来的经典艺术’,而且我以我的学术研究告诉你一个佐证,达·芬奇当年画出《蒙娜丽莎》时,挑战了整个意大利社会,意大利的贵族阶层觉得这事严重挑战了他们的底线,完全画了一个荡妇,甚至这个艺术家就是流氓!”。

杜曦云:拉斐尔和米开朗基罗都是用画神的方式遮遮掩掩的来唤醒人性,即使《大卫》也是神。唯独达·芬奇不遮掩的画了一个现实生活中真实存在的人,佛罗伦萨的市民档案里都能查出这个人来,她自信、富裕、性感。中世纪的人是需要被“牧者”引导的羊群,自己压抑、贬低、痛责自己。但这个女人这么自信“我就这样,我就是宇宙的中心”。

张锐:用那位学者的话说,她这种挑衅的眼神你还躲避不了,因为你从这边走到那边,发现她一直看着你,一直给你露出一种神秘的眼神。所以任何一个具体的判断都首先需要对时代大方向的把握,如果把握不了方向,有可能会是误读甚至是误判,会逆历史潮流而动,自己付出的努力可能达不到结果,甚至结果完全和自己的初衷背道而驰。这也是我收藏时的真正标准。

本文转载自《艺术财富管理》杂志

编辑:文凌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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