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极大冒险》
暑期将至,2014年7月到8月,将有近十部国产动画电影上映。一到孩子们拥进影院的暑期,陪看家长中也会出现一支吐槽大军。因为情节无聊、单一,很多家长不得不中途离席,到影院外面等着散场。中国动漫的创作究竟出了什么问题?
审查制度背黑锅?
“由于国产动画电影整体低龄化,削弱了青年观众的兴趣,中国动漫的新时代应该是全年龄化。”北京电影学院副院长孙立军对本报记者这样表示。2013年暑期,孙立军导演的动画电影《终极大冒险》反响不错,影片讲述的是一位女摄影记者和一个公司白领前往门索岛探险时发生的故事,导演有意选择了成年人日常职场生活为背景。
在很多家长看来,面对低幼市场,国产动画电影大多是以简单、粗俗、非黑即白的对抗来建构情节。而国外的很多动画电影,是名副其实的“合家欢”,成人也非常喜欢。
原因何在?近年来业界有不少声音,认为是目前中国的影视“审查制度”,将动画作品“一刀切”到只适合小朋友观看。
对于动漫审查制度,知名动漫经纪人江杰做过分析,被拉黑的话题主要有违法、反动、危害国家安全、涉民族问题、黄赌毒、恐怖、虐待动物、毁坏环境等十几类,其实并没有什么出乎意料的部分。虽然这会“限制部分动画创意的发挥,但得出‘中国动画因此无法诞生优质作品’的结论,那就是莫须有的罪名了”。
在江杰看来,国外不少脍炙人口的作品也是有相应限制的,比如《玩具总动员》、《狮子王》、《冰河世纪》等,在美国被定义为G级,同样要求不涉及宗教、政治、黄赌毒。在1950年代,正处在漫画黄金年代的美国甚至经历过更为严苛的制度限制,但最终“绝处逢生”,开辟出了另一条大道。
“中国动画电影的问题肯定不是审查制度的问题。因为在所有的文艺作品中,对动画的审查是比较宽松的,选择什么题材更多的是创作者本人的意愿。”北京电影学院教授曹小卉认为,不会讲故事才是目前中国本土动画影片普遍存在的短板,缺乏精神力量,少有创新。其实,出色的国产动画短片不少,可故事一长,主线就跑偏了,故事变得支离破碎。“中国人喜欢点到为止,我们不善于用夸张的动作和表情来传达,而对动画片来说这种方式恰恰是弱项。”
扶持政策难支撑创作?
“限播令”未达初衷,反而导致产生大量低端产品,“神编”、“神导”层出不穷。由北京电影学院和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共同推出的《中国动漫产业发展报告2013》中,这一结论引起了不少人的关注。
2006年,动漫被纳入大文化战略的一部分,当时的广电总局宣布通过一系列的税收激励措施,支持国内动画原创企业,以改变日本和欧美动画一统天下的局面。此后不到4年时间,中国动画片的产出量激增,达到一年22万分钟,超过了日本,成为动画产量的全球第一。到2011年,行业集体刹车,产量却依然高达26万分钟。同年日本动画产量为9万分钟。
《熊出没》
《熊出没》的编导刘富源是90年代正式进入创作期,他回忆说,那时除了中央电视台少数自创动漫之外,国产原创动画基本是零。
“任何一个文化行业都需要有大师的出现,才能带动整体。但如今的投资者没有足够的耐心与动力在成本与周期上给创作者更大的空间,为了适应快速生产,动漫创作者只能抛掉创作本意,也就成不了大师了。”动漫产业专家、福建海峡旅游文化传媒有限公司副总经理张新雄对《华夏时报》记者表示,再好的艺术人才也需要资金来扶持培养。虽然近些年国家对于动漫产业有不少扶持政策,但针对文创人才的落地政策方面还没有被充分认识,比如有些地方的文创人才个税返还、人才房优惠购买等还不到位。而且,地方政府投入多半在文化设施上,还有就是投给骨干的文化企业,特别是国有文化企业和规模以上的民营文化企业,而很多中小企业面临资金紧张、无法反哺创作者的根本难题。
张新雄给记者算了一笔账,以生产一部52集×13分钟的动画片、每集1.5万元的成本计算,仅制作成本就会消耗1014万元的资金。如果再加上100人中小型动画公司的人力成本每月至少在30多万,以及单个卡通形象设计开发衍生品费用数百万甚至更高,企业在资金方面会相当吃紧。而在美国,由于产业链健全、动画公司资金雄厚,创作者可以用3到4年时间做一部动画,精雕细琢。
至于之前“喜羊羊”以低成本制作获得成功的案例,张新雄认为这样的模式今后很难再复制,“目前靠低成本制作手法去打开市场基本是死路一条,观众很看重创作本身的质量。”
创作者情怀不再?
“现在很多搞创作的人都是心不静、太浮躁、太自我、太自大。” 张新雄说。刘富源也认为,做动画的大部分都是学艺术出身的,都自我个性太强。而动漫所有的目标理念都要靠团队来实现,但少有人愿意保有合作、配合的态度。
创作者究竟该以怎样一种价值观来面对作品和孩子?又有多少人还愿意思考和保有画面之外的情怀和热爱?一位动漫从业者在网络上发表过一篇调研手记,在针对3岁至8岁低龄儿童的国外动画片中,决不会看到强烈的正邪对抗,用暴力解决争端,对人缺乏尊重的态度。但一些国产动画片采用简单暴力的正邪对抗作为故事主线,低端暴力情节固然能产生一定喜剧效果,赢得孩子欢心,但其负面效果远远大于娱乐效果。
2013年,广电总局颁布了《关于进一步加强国产电视动画片内容审查的紧急通知》,起因是小朋友看了《喜羊羊和灰太狼》和《熊出没》,学着里面的人物说粗口、打架。
有调研者认为,低年龄段动画片应更加重视基础价值观的建立,比如友爱、分享、公平和尊重个人选择。而不是通过一些简单对抗情节助长自私、冷漠的价值观。
江杰说,事实上,中国人的技术和创意能力并不差,据他在Linkedin上的统计,在美国三大顶级动画工作室中,中国人占了约5%,如果算上所有华人和不会说汉语的ABC(美国出生的中国人),人数比例接近10%。而国内动漫创作人为何会不断遭到观众的吐槽,原因是多方面的。由创作人为中国动漫的效率低下负全责,也是有失公允的。
张新雄说,目前创作者和创作企业缺乏对受众消费进行调查分析,忽视了受众需要什么,更谈不上引领受众潜在的精神需求。而欧美动漫电影在故事、场景、音效、视觉等各方面都有针对受众群做调查分析,尤其是大数据时代来临,他们通过主流视频网站收集受众的反馈,找出相关关系,并预测出受众对影视的潮流趋势。
宫崎骏曾经这样感慨日本的动画产业,“这个国家已经有太多赚孩童钱的商人了。我想制作能让孩子发自内心感到欢喜的电影,绝对不能忘掉这样的根本立场,如果忘掉,工作室就灭亡了。”或许,这样的警言值得国内动漫产业的每个人深思,而决不仅仅是创作者本身。
编辑:陈荷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