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画画的,是研究平面的,也许正因为是画画的,从另一方面更能在所谓的“感知”中觉察到“立体”的存在。也或许是由于自己所“不能”,从而产生有一种敬畏的心情在作祟吧。也可能是雕塑的“立体” 质性,其所具有的三度空间之真实性独特的冲击力,感染力的结果吧。我相信是后者,更是张熙玉先生的人性和艺术结合的“果子”让我尝到了前所未有的“美味”。我解读着这一件一件用心血铸造﹑雕刻的作品,被其中特别的形式表述与空间构成,所陶醉和感动了。但无论如何,作为视觉艺术的魅力与鉴赏所形成的,作者与欣赏者之间的一种共同(通)的无形的气场,会不断地﹑持续地,总是萦绕在眼前,震荡于脑中,得到一种审美意义上的效果条件反射。雕塑作品是实实在在的有重量感的体积存在。我们在这种感知的体积中寻找艺术的真谛,“气韵”是一个逾越不了的重要存在,因为“气韵”是有生命的,是我们在雕塑或绘画中不可缺少的精神象征。张熙玉雕塑在追求气韵上,即下了十足的功夫。“气韵”一词出自于中国魏晋南北朝时期的谢赫,他在《六法论》中的第一条就以“气韵生动”圈定了中国绘画的标准和规范,虽然这构成中国绘画核心的理论是针对绘画而言,但由于艺术之视觉观感的共同特点,雕塑也同样适合“气韵生动”理论的,特别是在欣赏张熙玉雕塑后更认同和证实了这一看法。“气韵”在这些具有“生命”意义的雕塑作品中,以中国“生”的哲学为支撑的美学呈现,应该是表现的恰到火候。因此“气韵”加之“生动”揭示了这些雕塑作品的美学价值所在,以及审美的趋向和感动的原因。“气韵”使张熙玉的雕塑活了起来,这应该是这些作品的精魂。
朦胧美在真实与艺术之间如何表现的淋漓尽致,并赋予作品以生命和鲜活的感受是雕塑艺术的课题。张熙玉的雕塑作品在这一点上把握的相当到位,尤以他的作品大都是一些久远的“高尚”存在,因此他需要在造型和精神气概上捕捉出一种美学意义上之成立的“真实”认可。在视觉上则必须符合雕塑的艺术特性,在塑造立体的同时得到一种感知的“厚重”。这种厚重不只是,雕塑技艺的单纯表现,而是具有时代折射和历史的“事实”反馈。张熙玉先生以他的历史素养和文化素养,站到了精神和道德的制高点。从远久的“大禹”时代到我们熟知的书法大家“傅山”﹔从武圣“关云长”到画论集大成者“张彦远”﹔从征战匈奴的霍去病到抗日女英雄“李林”……凭借雕塑家睿智的想象力和造型的深厚功底,在高尚的情怀遐思里,一件件或铜体或石身的作品,来到了我们的现实,活生生地站在了我们的面前。雕塑家又重新赋予了他们永远“不死”的“生命”。朦胧的过去在这里清晰,稚拙的智慧在这里闪光,气韵与生动,细腻与质朴,情感与理性,单纯与浑厚,融汇在历史的长河里。通过这些形象的“新的”成立与诞生,仿佛让我们回到了远古的后羿时代,聆听着射日的故事,又觉得我们面对山水大家马远在讨教太行山的绘画风骨。我们听到了关汉卿的元曲,我们读解了白居易的唐诗……都在这一尊尊“不动”的传神世界里,都在这一双双明眸的精神光辉中。“是与不是”在这里得到“是”的论证,我们谁也没有见过三皇五帝,但我们求证了他们形象的“是”的气概。齐白石绘画理论“似与不似”在这里发挥了极致的效用。张熙玉雕塑以其独到的对人物精神世界的把握,更凭借在历史的厚土中建立起来的素养和情操,再现了不似之似的“真”的完成。张熙玉作品的题材基本上多取材于“晋善晋美”之山西这片亘古的土地上诞生的杰出人物,这使得我在解读这些作品时多了几分亲近之觉,有了几分乡愁的滋味。他们或是英雄或是文化名人,他们都为中华的文明贡献了,撼人的﹑骄傲的存在,他们在中华史实的进步声中,或默默或盛烈,其作为,在漫长的岁月展示中,增添了各自独到的色彩,他们为中华历史人文世界的辉煌写下了不朽的篇章,他们不仅仅是积淀了山西之文化的厚度乃至整个中国社会的源远流长。雕塑所留下的这“真”,如同张彦远在《历代名画记》中所阐述的绘画之“教化”作用,会鼓励我们的,会激励整个人类进步的。
诗意的构成是张熙玉雕塑的重要特征之一,那就是意境的确立。王国维在《人间词话》中谈到词“有有我之境,有无我之境。”,“有我之境,以我观物,故物我皆著我之色彩。无我之境,以物观物,故不知何者为我,何者为物。”虽然这是言及诗词的理论,但欣赏张熙玉雕塑亦能体会到其中的意境之妙。他立意于英雄的豪迈,造境于知拙的体验,正可谓“有我之境”,他将中国古典雕塑的圆浑,线条感,表现的时得益彰,恰到好处,其夸张与真实的把握,犹如高山流水,泰岳宏伟,可感而不可触,正所谓“无我之境”也。他雕塑语言的自我确立,建立在古典之米开朗基罗西方立体空间中,成就在敦煌云冈之造像的东方神韵之上。晋祠宋塑,平遥双林寺罗汉,都是融入这些作品中的魂魄展现。张熙玉以其独特的美学视角,在含而不露的泥土里,石块上,青铜中,默默耕耘了他自己的世界。法国雕塑艺术家奥古斯特•罗丹(Auguste Rodin,1840—1917),在很大程度上以纹理和造型表现他的作品,倾注以巨大的心理影响力,被认为是19世纪和20世纪初最伟大的现实主义雕塑艺术家。张熙玉同样把存在的却看不见的传奇人物在形体的塑造上,以宏大的,赋予想象的思维,完成了作品的“现实主义”存在。他象罗丹一样敢于突破官方学院派的束缚,走自己的路。他以纯朴的情感,执著的求知精神,同时善于吸收一切优良传统,对于古希腊雕塑的优美生动及对比的手法,理解的非常深刻和到位,并有他自己独特的见解,我们从他的作品中会感到这一见解的确立。他对罗丹其作品架构了西方近代雕塑与现代雕塑之间的桥梁的意义作了深刻的探讨和研究,因此他的作品融汇了中西古今的优良,在此基础上成就了今天的张熙玉。观赏罗丹的《青铜时代》,《思想者》使我联想了张熙玉的《米芾》,《关汉卿》前者写实浑圆的立体想象空间,后者夸张传神的瞬间精彩留影,表现手法有些不同前者精细真实,后者大气有味,但对我的冲击是在不同点上的同一高度上的碰撞,这些作品均给我有同工异曲之不尽相同的妙点升华。我觉得这是诗意的,是诗的精深,是诗的境界。正可谓“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我通过感知的眸子,看到了张熙玉作品背后所藏着的意境世界,那只有在“独上高楼”的情怀里,方能感知的。
张熙玉先生平易近人,谈笑风生,精神饱满。近八十高龄,行走如风,看看那一件件历史的人物回廊,都是在身体力行的“工人”劳动中完成的,他的豁达是他成功的坚实基础,他的阅历是他作品内涵的延伸,他诚实谦虚的品格铸造了这些作品的历史价值趋向。近代雕塑大师摩尔在现代的空间处理上,有了独到的理解和展示,一件件有“洞”和“断开”的“不完美”成就了摩尔一生追求“艺术”的完美呈现。张熙玉先生同样以“笨拙”的“不完美”,“朦胧”的“不完美”缔造着自我的博大,自我的完美曲线,这正是他长长艺术道路上的人性追求,他博学广收,以其深厚的学识与修养,坚持按自己的艺术思路走,走出了一条完全属于他自己的“山”路,“拙”路。他不会偷巧,他会在这条道路上走下去的。因为这是张熙玉先生最为纯朴的性格所致,是他雕塑生命的旅行轨迹,是他人格塑造上的完美主义,这也正是他自我的精神折射,也正是他自我铸造的艺术空间。
内心世界的表白,会通过自己一生的作品表现为风格样式的定型认可和存在,后期的作品虽然仍是艺术家的心情归宿,但在自己独特的精神世界里展现出来的总结性的陈诉会放出晚霞般奇异的色彩。时代在称道早中期作品中,神人兼备明察的力度的同时,也为当今后期的作品折服称赞。以前的成功已经写在了历史的画卷中,而未来呢﹖因此从现在起,我们所注视的是其以后作品,在创作时那些还没有出现的,悬而未决封闭的,未加探讨的深度,这正是雕塑家新的价值的等待。美学的焦距不再是简单的对准艺术的创造物而是艺术家个人和作品之间、与现实之间纠缠不清的关系,现代艺术更是如此。我坚信张熙玉先生是这样的开拓者,我更希望先生取得更大的成就和辉煌。气韵生动•大气磅礴•含蓄朦胧•写意精深,兴许是一种回答。他在他自己的雕塑作品集中就这样写道﹕“敢于突破自我故有的艺术理念,另辟蹊径,走过沟钩坎砍,将是柳暗花明”。附填词一首敬送张熙玉先生﹕
八声甘州•雕塑家张熙玉
看晋国儿女募英才,影留照千秋。塑黄河奔海,淘沙大浪,心赏风流。气韵贯穿妙手,意境刻工酬。雕尽山西美,乡望悠悠。
不愧文明时代,聚一堂创造,生动神州。叹茫茫人迹,智慧画双眸。做华章、追情观道,铸史书,精细写实求。功名处,执着熙玉,日月同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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