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代，张骞凿空，沙漠的驼铃把丝绸带到了西域，也把葡萄带入了汉家；唐代，国际大都市长安酒肆林立，诗人李白说：“胡姬貌如花，当垆笑春风。”宋元，远航的风帆几乎要载不动满船的瓷器，而西方连同把这个国家都称作了China；明清，英国人终于学会了烧制陶瓷，中国样式的器皿一时风靡。

近日，大型文物展览“丝绸之路”在中国国家博物馆开幕，这是迄今为止关于丝绸之路规模最大、规格最高的展览。只要一天，便能尽览这千年的光阴，重走这万里的征程。

丝绸之路包括“草原、绿洲、海上”

展览分为6个单元：黄金草原与中国的早期交流、汉营西域与丝路交通、胡人来华与胡风浸润、厚重多元的宗教艺术、包容四方的大唐文化、碧波中的帆影。国家文物局副局长宋新潮在“丝绸之路”展览的新闻发布会上说，因为丝绸之路，中国从未“闭关锁国”。考古发现显示，公元前5世纪，中国的丝绸已经远传到希腊等地中海沿岸国家。

事实上，“丝绸之路”一词晚在19世纪末才出现，由德国地理学家费迪南·冯·李希霍芬在1877年出版的《中国——我的旅行成果》中提出。狭义上仅把张骞开辟的欧亚北部商路称为“丝绸之路”，即以长安或洛阳为起点，经河西走廊、塔里木盆地，到达中亚与西亚地区，并连接地中海各国。本次展览第一次完整地呈现了广义“丝绸之路”的三大干线：草原丝绸之路、绿洲丝绸之路、海上丝绸之路。

策展人单月英介绍，在汉代以前，中原与欧亚草原之间就存在着密切的文化交流。“这是相邻区域之间的自发、间接的交流。早在战国时期，中原的丝绸、漆器、铜镜等，就由草原民族传到新疆、哈萨克斯坦，以至更遥远的希腊；同时，西方的玻璃制品、金银器等也经由草原地区传入中原。”单月英说，“而绿洲丝绸之路的伟大之处在于，把自发、间接的交流，变成了自觉、直接的交流。于是，大秦(古代中国对罗马帝国的称呼——记者注)的使者才能直抵长安。”

60%以上展品为一级文物，再展后会无期

本次展览由文化部、国家文物局、陕西省、甘肃省、宁夏回族自治区、青海省、新疆维吾尔自治区、河南省人民政府联合主办，汇集了来自全国16个省(自治区、直辖市)、44家文博单位的400余件文物珍品，其中60%以上是国家一级文物。

甘肃省境内和丝绸之路紧密联系的遗迹有近200处，重要的有敦煌莫高窟、麦积山石窟、玉门关遗址、张掖大佛寺等。甘肃省文物局局长马玉萍向中国青年报记者介绍，作为6个主办省(自治区)之一，甘肃省这次共有78件(套)文物藏品参展，包括一级文物有20件(套)。其中唐代开元年间的5件彩绘陶俑，战国时期的3件金器、4件铜器，均为首次外出展览。

“一级文物”、“首次外展”、“不再公开展出”……这些形容词密集地出现在展品之前。貌不惊人的一块小黑泥团，是陕西省城固县张骞墓出土的封泥(古代用印的遗迹——记者注)，上面依稀可辨的“博望造”三字，证实了这位丝绸之路缔造者——“博望侯”的最终归宿。这件文物于1938年出土后，尘封近80年，此为首次公开展出。

新疆尼雅遗址出土的“五星出东方利中国”锦护膊，同样见之于史。织锦上织有隶书“五星出东方利中国”，与同墓出土的另一残片上“讨南羌”三字铭文合并在一起，就是“五星出东方利中国讨南羌”。据史料记载，公元前61年，汉宣帝用兵羌地，汉宣帝赐书：“今五星出东方，中国大利，蛮夷大败。”此件文物可能是这一军事行动的见证。

陕西省法门寺塔基地宫出土的鎏金银捧真身菩萨像，是唐懿宗李漼在他39岁生日时，为供佛指舍利而造。这是此尊菩萨像1987年出土后，第一次离开法门寺。单月英说：“菩萨像身上有474颗珠子，光数这些珠子，就花了整一天半时间。四五个人一起数，一定要对上这个珠子的数目。”

新疆吐鲁番出土的弈棋仕女绢画，文物质地脆弱，再次公开展出的可能性约等于零；董钦鎏金佛造像是西安博物院的镇馆三宝之一；唐代镶金兽首玛瑙杯第一次出陕西省；三彩釉陶载乐骆驼是国博的殿堂级文物……不说“绝后”，这一场“丝绸之路”展，毫无争议地做到了“空前”。

西出阳关有“故人”

今年6月，丝绸之路申遗前夕，年轻的报社记者王恺昊为了采风，从西安出发，抵达敦煌。“对现代人来说，如果不走丝路，它可能就仅仅是一些的简单意象，像梁静茹的《丝路》、飞儿乐团的《月牙湾》。”听着耳机里循环播放的这两首歌，王恺昊踏上了旅程，却发现真实的风物远比传说动人得多。“清澈的蓝天，映衬着玉门关的沧桑与莫高窟的绚烂，让人仿佛穿越浩瀚的历史长空，虽有千言万语却在一刹那词穷。”那天，当他置身于国家博物馆“丝绸之路”展厅时，仿佛又重温了一遍西出阳关的感慨。“古代文明的交织，让我们青年一代对现在日趋大同的世界有了更多的感悟。”

文明的交流，从来不仅是官方行为，普通人也在身体力行。在本次展览中，新疆出土的营盘男子干尸，上身穿的是来自中亚、西亚一带的精纺毛织物，其他衣着则充满了中式色彩；“胡商牵驼图壁画”中的胡人长相，和唐代诗人陆岩梦描述胡人面貌的诗句十分吻合——“眼睛深似湘江水，鼻孔高于华岳山”；唐三彩釉陶女立俑，明明是汉人姑娘，下身却穿着条状拖地的“波斯裙”。

开拓于汉唐、在宋元达到空前繁盛的海上丝路，在明清时期更是逐渐融入了世界贸易体系。清乾隆年间的青花粉彩纹章盘，是专为荷兰银行家克利福德家族定制的。当时的欧洲贵族都以拥有装饰纹章图案的中国餐具作为荣耀和权威的象征，仅18世纪就有约60万件的销量。而在一件广彩(广州工匠将景德镇白瓷胎按照西方人审美习惯加彩烘烧而成——记者注)帕里斯裁判图盘上，中国匠人更是将西方的经典故事直接印到了瓷器上。

古诗说“西出阳关无故人”，其实如果穿越回大唐，你会看到这样的景象：长安城的西市胡人云集，景教堂、袄教寺、佛教庙宇、摩尼教寺院穿插在里坊之中；胡戏、胡店、胡音，纷繁热闹；“胡着汉帽，汉着胡帽”是最时尚的打扮。阳关之外，尽是“故人”。

今天，丝绸之路，这条从两千多年前就连通欧亚、悉心经营的道路，仍在继续。2013年，国家主席习近平提出了共建“丝绸之路经济带”和“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今年6月22日，由中国、哈萨克斯坦、吉尔吉斯斯坦联合申报的“丝绸之路：长安——天山廊道的路网”申遗成功，成为首例跨国合作的世界文化遗产。

“丝绸之路”展览将持续至2015年1月5日。

编辑：黄亚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