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兽皮》， 2011-14

故事《千兽皮》一开始是讲一个即将死去的王后告诉国王在她死后他只能娶一个像她一样美丽的女子。很不幸的是他发现唯一符合这个要求的人是他可爱的女儿，因为女儿长的像她的母亲一样美丽。

当女儿得知这个消息后很震惊，于是用烟灰将自己涂黑，披上名叫“千兽皮”的斗篷逃走了。很快她就被抓了回去，然后呆在王宫的厨房里干活，最终国王发现了她的美貌。随后他们举行了婚礼，并幸福地生活着一直到老。

这就是故事的结局。令人毛骨悚然却也夹杂着一丝欢乐。一个可怕的乱伦事件却有一个怪诞的快乐结局。一个精心设计的简短神话故事就像一份美味的点心，这份点心却也怪异的像渗着鲜血的点心上插了叉子。

这是格林兄弟著名的格林童话里的一个故事，最初的故事版本写于德国1812年至1857年间。格林兄弟的原版故事充满了大量的令人惊讶的故事细节，直到今天也不得所知，已经被越来越多的儿童友好型的替代品所代替。1823年，英国翻译家、作家埃德加·泰勒在开始将故事从德语翻译成英语时，省略了大量的阴森的细节。正是迪士尼式的改编，影响了大众对故事的理解，比如今天的灰姑娘的故事。（在原著里，灰姑娘的继姐妹砍掉了她们的脚趾，并且被鸟儿啄瞎了。）

《莴苣》

19世纪的童话故事充斥着扭曲，阴暗，颓废和怪异。如果你曾看过纽约艺术家娜塔莉·弗兰克的作品，就会有同样的印象涌入脑海。弗兰克是一位极具比喻意义的艺术家，尽管她对人体更多的是一种转变的而不是具体的呈现。看来她忍不住将肉体延伸展开以看见所泄露出来的东西，幽默地将人如肉类、野兽、性玩具甚至怪物的可能性表现出来。

与其他艺术家包括弗兰西斯·培根、卢西安·弗洛伊德、塞西莉·布朗、珍妮·萨维尔作比较，弗兰克的作品坚持着意义和道德并迷惑了视野，揭露了存在于善与恶、美与丑之间的灰色地带。她的画将我们的安全地带转化为危险的空间，吸引着观赏者达到一种半夜噩梦惊醒后轻微的不安感觉。

2011年，弗兰克第一次接触到原版的格林童话，被格林兄弟的女性主义视角所吸引，她称不光在多样的角色安排上，同样也在故事中的女性循环所吸引。这最初的版本带来了大量的艺术制作，最终画出了75幅水粉画和蜡笔画的插图，一本绝妙的图书和一场个人展览会将在这个春天实现。

弗兰克对19世纪知识的视觉解读包含了无所畏惧的渴望和原始资源的细节，对故事的选段中值得注意的瞬间进行描绘，注重在形式上更加的恐惧而不是凭借唤起想象力。创造物轻松的游离在人与兽之间，或者被固定在凸出的眼球上和欲望之嘴里。相比有异想天开的象征主义艺术家里，比如马克·夏卡尔和奥迪隆·雷东，弗兰克使空想的事物成为现实生活中你一定遇到过的场景。然后，也是一个看起正常的人，光着身体，嘴巴大打开并奇怪地向上翘着，在你关上书很久后这个形象仍然停留在你的脑海里。

弗兰克就像格林兄弟一样有着一种颠覆的本领，能将最平凡的事物转化成最异化的事物。毕竟，有比我们花在自己身上过多时间的地方吗？如果我们能看见皮肤里层，哪些陌生的，粗糙的组织能进入我们的目光？尽管储存我们日常想法、问题、渴望的头脑也发现可能存在一些另人惊讶的、憎恶的冲动和障碍。

我们联系了弗兰克以了解关于她即将出版的书和展览。

《生菜驴》

你是什么时候第一次接触到格林兄弟的童话故事的？这些童话故事是你成长的一部分吗？

在我成长过程中并没有读过格林童话。在伦敦的葡萄牙艺术家宝拉·瑞格将他们介绍给我。我曾读过一些改编过的版本，并没有读过原版故事。我对自己对原版故事的无知程度感到惊讶，然后开始阅读19世纪的原版故事。我感到非常的吃惊，尤其是格林兄弟的女性主义根源。

你能详细描述下吗？

这些是由女人搜集的民间故事。格林兄弟都是语言学者，他们对记录故事的语言很感兴趣。因此，这些女人经常跑去格林兄弟家告诉他们故事，然后格林兄弟记录下来。但是这是文学上女性第一次用这样的方式发出自己的声音。这些19世纪格林版本是女性第一次能够塑造她们自己邪恶的疑惑神圣的描述。

在你的介绍中你提到过这些童话故事是女性的发泄口，在那个时代基督教规定的服从和缄默价值观念下给予了她们一个外在的空间。你认为童话故事是文学的一种激进的方式吗?

是的，童话看做是女性艺术，而不是高雅艺术。它们是女性在井边、幼儿园或者家里相互讲述的故事。将这些故事广泛、公开地发表出来的确很激进。我认为他们之所以讲着故事的原版是因为她们都来自下层社会或者农民阶层。

《玫瑰公主》

你认为这些作品本身也是女性主义者吗？

他们当然是作为女性主义者打动到我，因为在故事里女性主义角色的安排。从女巫到帮手到可恶的继母再到小孩子，这些纯粹的像女性主义者的女性角色和女性作为侵略者和更小的角色同样打动了我。

玛丽娜·沃纳在童话故事里写了很多女性主义的象征。比如，女性的帮助者被描写成鸟，因为医生所用的妇产科仪器像鸟嘴。如此多的象征都是那时候生活的代表——尤其像在婴儿出生时母亲的高死亡率导致了憎恶的继母角色的出现。这种世界都是由女性视角塑造出来的。

这些故事看起来与传统的发展、高潮、结局的故事形式有所不同。你认为这些童话故事的叙述方式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是女性叙事吗？

我觉得有些故事还是传统式的幸福结局。但是在原版中他们并不是纯洁的，庄重的，喜剧故事，不是勤勉的妇女就会得到奖赏。原版要更复杂的多。

有两个乱伦故事，《千兽皮》和《没有手的姑娘》，在《没有手的姑娘》中，父亲想把女儿送给恶魔，女儿趴在手上哭泣，因为她如此纯洁，因此恶魔不能收下她。于是父亲砍掉了女儿的双手，女儿只能趴在腹部哭泣，因此恶魔还是不能制服她。后来她走进了王子的花园，吃了一种神奇的水果，最终她嫁给了王子，而王子为她用银器制做了双手，最终他们幸福快乐的生活在一起。但是这个故事不同于你的典型故事像王子把她从底层阶级生活中解脱出来，然后成为了公主。这个故事更为复杂和暴力。

尽管这个故事非常的通俗和暴力，在某种意义上来讲也是主张男女平等。

是的，有一个不太出名的故事叫《分割的小孩》。只是很简短的一段关于一位母亲有一个调皮的小孩子，将她孩子埋在地下的故事。孩子的手一直不停地弹出，母亲就不停地棍子拍打。这就不是传统的故事。

你计划的初步设想是什么？

最初只是觉得有趣。我刚开始阅读杰克·宰普斯收集的211篇故事。在两年前，我开始认真地着手画那些故事,就像故事组合在一起一样，但事实上他们都是口述的故事，因此经常会出现重复的地方。并且他们漂亮地联系在一起，从女性的观点组成了一幅19世纪有趣的生活图像。我试着组合喜爱的童话故事，那些人们并不熟知的原版故事，当他们读到这些时会被深深地震撼，比如像人们全完陌生的故事《千皮兽》。

《灰姑娘》

你能谈谈在作品里文本和图像之间的关系吗？

它们之间明显地是相互影响并相互依存，在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些图像不像是“插画”这个词能够表达的。

它们不是简单的插画，对我来说很重的是不画插画或者带有教诲意义的画。我只是读故事，然后思考在我脑海中那些可以代表叙述的重要场景。在36个故事中，每个故事都有1至5个图画。我曾思考过很多次从有插画的书和手稿运用比喻，我看过很多旧版童话故事，还有格林童画的插图。很少有优秀的画家为格林童话加插图，其中有大卫·霍克尼，奇奇·史密斯和汤米·温格尔。但是没有一位真正地为格林故事插入足够的插图。我想在每一个故事里增加一个不同的插画。我想了很多关于如何在绘画中表现时间。这确实是一个挑战，画出4或者5年时间，然后让绘画看起来多样却又内容上保持一致。

在你的绘画中融入你家庭生活中家人的外观。在你的素描中是否也是这样呢？

是的，我将祖父的外观融入在床上被斩首的蓝胡子。我的父亲则是一个带着着尾巴在窗户偷窥的形象。他也是一个侏儒怪。在我们加拿大的邻居成了长发公主。每一个都是抨击对象。

家庭空间通常被认为是一个安全空间，但是在童话故事里或者你的绘画里却成为了恐怖的发生地点。这也是童话故事吸引你的地方吗？

在我的画里家庭是一个恐怖的地方，因为在家里人们像动物一样居住在一起，正是因为距离使得不好的事情发生。在格林童话故事里，当你的母亲死去后，你的家里来了憎恶的继母和她的孩子们，家也变成了一个恐怖的地方。它原本是一个安全的地方，因为在外面是一个危险的世界，探险时你可能会遇见一匹狼。但是我认为呆在周围都是人的家里也是令人恐惧的。

是的，疯狂的是这些乱伦、谋杀和肢解都是真实发生在生活里的。现在这些都让人觉得如此的可怕和荒诞。

对的。对这场画展我所担心的是人们沉浸在阴森面。我认为这些故事并不阴森，同样这些画也不可怕。对我来说，它是生活的暗流。因为格林童话的简炼、诗意和滑稽，我发现它们读起来很有趣。但是，我也任然在探索日常生活中的暴力和性的问题。

是的。我觉得“性”不是双关语，跨越了那两种类别，对我来说的确如此。我认为就像最具比喻意义的画家，我对身体有一种复杂的感情。我发现它不仅令人厌恶也使人神魂颠倒。人变成动物的想法看起来是很恰当的，因为人的行为经常像动物。但是动物也和人相像。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格林童话所有的转化和细节跟我有着如此多的共鸣。女性看待他人的方式和她们高度的直觉都在格林童话中有所出现。

这些文本会同时和图像一起在纽约素描中心展示吗？

我们会在纽约素描中心展览过程中准备这本书。我们会将一些故事印在纸上以便可以随身携带。但是没有一个故事会在墙上展示。我认为这些画仅仅是代表着它们自己的这一点是很重要的。它们会根据故事分组，但是你并不需要这篇故事。

在这整个经历中，有什么事情让你感到出乎意料吗？

组合这本书的过程对我而言是非常特别和新奇的。这是我整个作品的最大组成部分。选出具有代表性的画，思考它们的顺序，被阅读的方式，思考着标题页和边框，最重要的是为这些绘画创造另一个世界。格林童话如此强大的原因是当你阅读的时候这些故事在唤起这个世界。将它们组合在一起让我从不同的角度思考着绘画。

关于改写童话或者让童话变得商业化，你认为什么是危险的？

我觉得这是很可怕的。它轻视了儿童，欺骗了儿童。孩子们应该认识到这个世界运作方式，并且他们都是很聪明的个体。我认为没有人会支持成年人以高人一等的态度对待儿童，因为迟早他们需要单独应对这个世界，这样他们不会知道该做什么。

我认为视觉艺术是儿童最容易接触的一种艺术形式，不像电影、书籍和戏剧。

你认为应该有更多的机会让儿童体验艺术吗？

这是当然的。我在德克萨斯州长大，在学校里是不允许观看躶体图片的，这是我一直不明白的地方。同样批评的是格林兄弟的原版故事被改编，我完全希望孩子们能看到这些原版故事。因为孩子不应该被设限，艺术也不应该被设限。

编辑：陈荷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