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晟:荏染柔木,君子树之” ——评李晓峰的近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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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04-10 09:50:45 来源:99艺术网专稿 作者:许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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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晓峰水墨作品

李晓峰水墨作品
一部分纸上以人像为主,构图大多很突兀,比如一个头部就填满了大半张纸,或者一个半身像挤开了周围的空间,只留下些许花草的点缀,让自己孑然而立。即便如此,这些形象看起来并没有压迫感,因为线条很流畅,富有弹性;色彩也是通透的,让画面获得了形象之外的某种活力,并反过来让这些形象变得透明,成了抽象情绪的载体。其中一张画里的男性正用手拿着一朵大红的莲花,描绘肩膀的时候,画家只一笔就把他变成了一位健壮而圆润的男子。画里的体态有丰盈的肉感,既不像中国古代绘画里那种体态飘逸的男子,也不像欧洲古典绘画那种健壮的男性;他很像维纳斯,更准确的说,是一位男性的维纳斯。被简化的五官结合了阳刚与柔美,没有指明国籍,更像是一位无国界的美男子。

李晓峰水墨作品
在另一幅画里,这样的体态和五官得到了更完整的展现,一位只着短裤的男性带着圆帽子,在支撑头顶的艳丽花丛的同时,摆出健美的姿势,凝望着不远处的地面。他并没有进行任何活动,他知道自己正在被观看;头顶的花丛对于他来说是一种纯粹的装饰关系。同时,他身体的色彩与其说是肉体的,不如说是绘画的;而他面部的美感,并不来自合理的五官轮廓——他拥有宽大的脸盘和细长的眼睛——而是来自绘画性的显现。从解剖学来看原本粗砺的面部,被色彩与线条变得柔和,并且与鲜花和红唇形成了浮夸却又合理的搭配。从这些方面看来,他的美几乎就只能在画里存在,至少是在画里被美化了。这个形象寄托画面而存在,却又无时无刻不企图摆脱画面的束缚,获得更大的活力。

李晓峰水墨作品
要理解这些形象出现的理由,还需要看到更多作品才行。在一张色彩更为缤纷,笔法也更加写意的画里,一个似乎是妖精的头像几乎占据了整个画面。他的耳朵更像属于猫,狗,或者兔子,还拥有蓝色玻璃球般的眼睛。这个形象并不诡异,而是纯真的,因为他拥有清澈的眼神和一簇可爱的卷曲刘海,遮挡了似乎有些秃顶的头部,再加上有些腼腆的笑容,让这个无来由的妖精变得亲切。周围的花丛包围着他的脸,他似乎是蹲着躲藏在里面,用生涩的态度看着画外的日常世界,也被那里的人们所观看。同时,李晓峰笔下的另一些人物却与画外的世界断绝了联系。
有一幅场景较为完整的作品,一位男子用手持水瓶的姿势拿着透明的丝巾,站在鲜花簇拥的小路中间,充满了刚柔相济的美感。他似乎刚刚出现在那里;对这个形象来说,时间是无法延续的,他并不是凝聚了时间的雕塑,而更像是转瞬即逝的幻影。他没有从哪里来,也没有到哪里去,或者说,他只能为这幅画而存在。与其说他是被刻画的某个人物,不如说他是李晓峰愿意塑造的某个形象,这个人是画家内心世界的主角之一。

李晓峰水墨作品
我们还可以仔细去描述每一幅画,但在这里,更加重要的是已经可以看到,这些画里的形象没有形成任何连贯的叙事结构,也没有像许多中国新绘画那样,用抄写来的哲学概念拼凑成拙劣的观念。他们各自独立,同时,在一种整体的情绪里,每一幅都变成画家的内心图景的碎片。这些碎片无法被严丝合缝地拼接起来,因为其中的很多碎片都遗失了。于是,它们反而摆脱了某个整体的束缚,被画笔和绘画的逻辑赋予新鲜的活力,漂浮在观者的视线里,反射出五彩的光线。在无尽的观看与想像中,这些碎片各自打开一个更加自由的时空。随着观者各自经历的不同,这个新的时空已经不仅与画家,而是与观者自身的情感和经验相连。

李晓峰水墨作品
这些作品对男性身体富于诱惑力的描绘,以及对其中的纯粹美感的表现,并无任何基于女权主义的报复性表达——女权主义总是批判男性对女性身体的持续千百年的观看;也没有对男性权力的讽刺,或者社会性的玩世不恭的表达。同时,它们所体现出的对绘画技法的应用是极其自然和内心流露的;这种毫无针对性的直白,以及这种直白所依赖的,出于内心深处的信念,让画面传递出常常被忽略的另一种审美:基于男性视线的,男性本身的美感的存在,并由此发现,视角的转换对于发现这个世界的重要性。在这里,我认为将所有有关身体或性别的描绘划入一种类型,再以此为范畴去讨论这个整体是狭隘的,真正重要的是,在新绘画这个领域,李晓峰作为个体,提供了独特的美学视角和表达手段的个案。真实而可靠的绘画必然与画家本人的个体经验有关,题材的选择只是传递这种经验的必要阶段。同时,我们看到的这些作品所依赖的,不仅仅是画家的个体经验,还有他对待艺术的自然和真实的态度,以及基于这种态度的,绚丽的内心世界的自然流露,以及为此目的而使用的,熟练的绘画技术。

李晓峰水墨作品
在李晓峰最近完成的另一组作品里,绘画主题发生了变化,抽象和半抽象的图案占据了大部分作品。有些作品里的图案像是编织的滕纹,有些则像是某种坚硬的物质发生了难以解释的剧烈变化。偏具象的图案包括一张可以辨识的人脸,这张脸完全没有之前作品的细腻,眉毛和鼻子是由两道交叉的十字组成的,脸型虽然保持了基本的结构,但更像是刀劈斧砍而成的石刻。还有一幅抽象图案的中心像是通向另一个宇宙的圆形入口;如果把入口下方的一道横线理解为嘴,那么这幅图案也像是传说中一种只有一只眼睛的妖怪,即便如此,也并不显得可怕,倒有几分可爱。
实际上,用“图案”这个词并不准确,因为这些作品与其说是在构筑某种风格化的图案,或者用抽象的逻辑编织有计划的图案,不如说它们是笔触的直接痕迹更准确。但是,与典型的抽象表现主义强调自由和非理性的笔触不同,这些笔触实际上是非常克制的,它们并没有尽情挥洒,而是像在试探。画家似乎在塑造物质性的形态,与留下纯情绪的笔触之间,寻找着某种平衡。这也许可以解释这组作品在抽象和具象之间摇摆的来由。以那幅有人脸的作品为例,画中的笔触之所以不像是画家更早时候描绘人像的风格,也许就因为他可能并没有打算画一张脸,但在几笔之后又找到一种更有趣的,关于脸的形态。

李晓峰水墨作品
但是,再仔细观看就会发现,在那些接近藤编的作品,和那些更加难以辨认的作品之间,就不仅仅是可辨认的形体和不可辨认的笔触之间的关系了。它们划分出了更丰富的层次,进入了质感的流动和演变的过程。如果说颜料是无法改变的物质,那么它们的构成所带来的观感,却能在抽象的层面划分出丰富的形态,让这些难以辨认的形体产生不同的质感,引发更丰富的观看方式。这些作品就像是对前文描述过的,那些拥有绚丽图像的绘画的微观放大,把一个形体生成时的微妙瞬间拉长,并由此将绘画性的丰富层次展现出来,暗示它们构成一个玄妙的视觉世界的可能性,也让我们分享画家在其中漫游,并不断构筑更多层次和细节时的快乐。
这些作品和之前的作品一起,构成了一个丰富的笔下世界。它们彼此交错,又各自独立;出自偶然,却是心性写照;简而不空,繁而有致。就像树木一样,它们还将在李晓峰的笔下继续生长。“荏染柔木”,是那些看似脆弱的良木,拥有柔软的外表,却能以柔克刚,所以“君子树之”,这两句出自“诗经”,笔者很喜欢。本文以此为标题,愿与好友李兄共勉。
编辑:孙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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