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夏天,我在波士顿呆了两年之后,终于有机会登上哈佛大学的讲坛,这地方是知识殿堂、人才的智库,遍地都是大教授大博士,他们个个都是满腹经纶,好像世界的什么事都了如指掌。面对他们,该讲什么?我彻夜难眠。
既然要讲,就讲具有代表性的和今天发生的事情,才能吸引这些知识丰富的老外注意,角度新颖独特方得人心。庆幸的是我在园明园画家村生活过,如今又在宋庄有工作室,何不谈谈自己熟悉的中国当代艺术呢,于是准备了几天,把中国当代艺术三十年的历史在大脑中反复过虑,终于找到许多话题和问题。这里节选了"中国当代艺术脸蛋文化"章节。
罗中立"父亲"
论中国当代艺术脸蛋文化的起源。中国当代艺术特征之一是"符号化",这种艺术符号化有种种形式,如有王广义的大批判模式,有刘小东的后弗洛依德模式,有蔡国强烟花爆竹模式等等,但最重要的莫过于脸谱化了。纵观近百年中国艺术史,艺术家历来不甘寂寞,早在解放前就有许多有识之士要改良中国画,后来徐悲鸿先生引进了西方的现实主义画风靡整个中国,成为新中国时代的审美标准,当毛主席像挂到了天安门城楼上后,标志着新时代美术的来临,这种标准式肖像艺术从此影响了中国,浸透到人的骨髓里。我们歌颂毛主席、歌唱社会主义新生活,使英雄主义形象遍地诞生,也就成为当年艺术的符号化,象征化。后来美国波普大师安迪沃霍尔的巜毛泽东画像》与《玛丽莲梦露》也影响到了中国艺术家。80年代初,画家罗中立画了张《父亲》,当一位满脸苍苍的老农展示在国人面前时,震撼中国画坛。不料的是1993年威尼斯艺术双年展首次展出中国艺术家作品,当方力钧创作的光头大头像挂到西方艺术馆墙上,引起世界的骚动,从此中国当代艺术各种标准式头像磅礴兴起,一发不可收拾。
安迪沃霍尔"玛丽莲梦露"
中国当代艺术脸蛋文化流行的必然性。如果说当代艺术脸谱化起源于方力钧的个人偶然行为,那么这种图谱的泛滥是一种文化发展的必然,且不说当年毛主席像家家户户必须挂是一种政治的需要,那么当代艺术脸谱流行是国人的自觉行为,也是东西方文化斗争的结果。九十年代初期,改革开放进一步扩大,经济上的自觉开放,带来思想文化阵地的开放,当时的人们从盲目的跟风,开始学欧洲,后学日本等,后来发现开放总得有个目标,还得有个标准,甚至还要有个依靠。为此,艺术家们自觉或不自觉地把目光盯住太平洋东岸的美国,虽说当时的美国与中国来往不是很频繁,两国关系也没有达到亲热的程度,但是我们终于明白了美国的强大富裕,也明白了美国是西方老大的事实,渐渐知道世界艺术中心已经从巴黎转到了纽约。于是当我们看到美国波谱艺术的力量之后,尤其是波谱大师不忘描绘中国的领袖(安迪沃霍尔的巜毛泽东画像》)之后,便赢得中国当代艺术家的喝彩与共鸣,成为国内艺术家的榜样。虽说这幅幅主席像没有象我们头脑中主席形象那么高大雄伟,但他平民化艺术化的图式深深地吸引着我们,引导这些向往新人类新思想的艺术家们的前进。
中国当代艺术走进世界,最初是通过意大利威尼斯、巴西圣保罗双年展两大窗口向世界展示了它的魅力,尔后世界的各大艺术展均有中国人的面孔,当然更少不了象方力钧的"大光头"和岳敏君的"大笑脸",以及后来居上的张晓刚面无表情的"大家庭",构成强大的中国脸谱文化,在世界艺术舞台中沸腾。
脸蛋文化不仅得到社会认可,在商业价值中可谓一路狂飚。如今中国画坛大大小小的方力钧、岳敏君图式,到处都是,虽说没有达到家家户户都挂毛主席像的地步,我们的老百姓一看到大笑脸就知道是谁。这种繁荣得益于艺术的推广,更得益于它的商业价值。2005年纽约拍卖行的中国大头象就拍出近百万美元,从此脸谱文化得到国际社会的青睐,同时也得到国人的追捧。后来的一路飚升,价格高得令人羡慕不已。这里以面无表情的"大家庭"为例,2104年拍卖行情显示:"4月5日晚上举行的香港苏富比"现当代亚洲艺术晚间拍卖"中,《血缘:大家庭3号》拔得全场头筹。张晓刚的这幅上拍作品创作于1995年,是张晓刚《血缘》系列中最重要及最成熟的作品。曾在2008年以4736.75万港元创下艺术家个人纪录。时隔6年再度上拍估价为6500万至8000万港元。该件拍品从5000万港元起价,一亮相便吸引了五位竞投者的激烈竞价,最终以8300万港元落槌,加上佣金以9420万港元成交,创下了张晓刚作品的世界拍卖纪录"(引用自新京报)。在这重钱重利的时代,谁有商业价值就赢得了人心,在近亿元的成交价的作品面前有谁不低头?大头像、大脸蛋的泛滥又如何避免。
脸蛋文化过时的必然性。在大头像、小脸蛋们独领风骚的今天,当代艺术的脸蛋文化象雪球一样越滚越大,商业利润越堆积越高,然而如果我们用心去观察它们的作者,就不难发现他们已经悄悄地改变了画风,近几年方力钧新作已经是花鸟鱼虫,岳敏君改成了风景画,曾梵志早从面具脸谱改为以风景,只有张晓刚仍在家庭神话的内心挣扎中。如果他也改变,那么这个疯狂的图式将渐渐退去了颜色,就象毛主席像一般走出了神坛,退出它曾经拥有的历史舞台,我们也只有惋惜与无奈。
编辑:陈荷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