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在一个国家、一座大城市,你能看到全世界最丰富的艺术品时,就会知道,这里便是世界的中心
疑窦丛生的毁画酒会
马维达说,现实中,“为艺术而艺术”似从未实现过,尤其工业革命以来,资本维系着每个领域的运作,艺术品也不例外。
他介绍,巴克此书是一本关于“艺术与金钱”的书。与一般市场中的游戏规则不同,艺术品市场中的购买方往往可能期望买入价越高越好。因为相比其他市场,艺术品市场是一个相对小的市场,几个大鳄就可能垄断某个画家的主要作品。当这个画家的一幅画在拍卖现场被拍到千万美元之后,买家手中的其他画作都会相应升值,只要抛掉其中若干幅,高价买画所付出的代价就可以补回。
在书中,巴克就提到了2006年那场令人疑窦丛生的毁画酒会:拉斯维加斯赌场大亨韦恩与纽约对冲基金大亨科恩达成口头协议,将毕加索的一件非一流作品《梦》卖给后者,价格为1.39亿美元。这笔交易没有最终完成,因为在交易前的酒会上,韦恩的手肘撞破了这幅作品。但不管怎样,毕加索的同时期作品在这个云霄飞车般的报价引导下,又有了一轮上升。韦恩和科恩手里,都有不少毕加索的其他存货。
作为一个行家,巴克解释了天价拍卖背后的行业机制。不少买家即使在拍卖场上真正拍下了天价作品,也并不需要一次性付那么多钱。因为,拍卖行往往能让买家以拍品抵押的形式进行分期付款,甚至可以五年付完。在拍卖行被禁止放贷给买家之后,银行和基金进入了给艺术品买方放贷的行列。这意味着,一件艺术品不需要被搬回家中,而是一个金融产品,从买入到卖出都不在买家手中。
美国资本主导印象派兴起
马维达介绍,艺术品与金钱的关系成型于维多利亚时期。巴克是从高尔斯华绥的小说《福尔赛世家》入手解析艺术品市场最初的源头。小说的主人公福尔赛是一位典型的维多利亚时代的艺术品商,他们追逐的并非艺术品的价值,而是其背后的利润,从他这种人开始,艺术品渐变为金融工具,并成为1850年以来艺术品市场发展的动力。
那时的伦敦,新兴中产阶级的趣味逐渐取代旧贵族的趣味,他们喜欢“自然主义”,而英国画家透纳成为他们的宠儿。自然主义笔下的伦敦,没有烟囱和呛人的空气。而在巴黎,资产者的品位同样也在改造旧的审美,荷兰艺术成为抢手货,荷兰作品里表现出的底层风景和穷人生活,对细节的一丝不苟,令购买者欲罢不能。当年这两个市场上,米开朗琪罗作品的价格低得不可思议。
印象主义在20世纪艺术品市场的兴起,则由美国资本主导。从摩根到卡耐基,美国大亨都把赚来的钱投入艺术品收藏,很多印象派作品在大西洋两岸重新分配。有意思的是,印象派作品最初在其故乡法国并不受欢迎。由于美国资本的介入,印象派作品价格飙涨,高得可以和最古老的意大利作品比肩。
可能是洗钱,也可能不是
巴克还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当股票、金融市场繁荣时,艺术品价格上涨缓慢;当经济下滑,市场萧条时,艺术品却常常欣欣向荣。这正说明,艺术品市场的投机性更顽强,与资本的联系也更紧密。
这种特质,在1990年代的艺术品市场大退潮中显露无遗。在那波消退中,印象派和现代派市场的泡沫均戛然而止,大多数属于这两派的艺术品价格大幅下跌,莫奈、雷诺阿的作品迄今很难再现1988年时的巅峰。
真正对艺术圈起作用的仍是“权力”,而非传统意义上的艺术标准。掌握权力的人,有艺术家、策展人、金融家,什么人都有。巴克认为,当我们面对拍卖奇迹时,不能简单归因于艺术本身升值或媒体炒作,或商家洗钱,一切都可能是,也可能不是。
马维达说,即使是画家自己也很清楚创作与市场需求间的关系,正如透纳也曾在书信里斤斤计较于作品的收益。我们应该接受的事实是,无论在东方还是西方,艺术品长期以来就是金融的载体,至于叫“玩物还是宠儿”,这不重要。
近年艺术品拍卖屡创天价纪录。在中国,刘益谦连着用5000万拍下功甫帖,2.2亿拍下鸡缸杯,2.8亿拍下永乐刺绣唐卡。在西方,毕加索《抽烟斗的男孩》1.04亿美元被德国犹太富商收走,塞尚《玩纸牌的人》以2.5亿美元为卡塔尔王室收入囊中,昆斯“气球狗”更是拍出3.4亿美元天价。
奇迹还是泡沫?不断飙升的高价纪录,意味着艺术品的品质,还是运作的结果?《名利场:1850年以来的艺术品市场》一书,对百年来艺术品市场的价格变迁给出了解释。该书作者英国学者巴克,浸染艺术品市场三十年,见多了“内行门道”。
链接>>>
“大国崛起”
与中国艺术品价格
巴克
中国艺术品很早就受到国际资本的青睐。从清末一直到二战后,有湖州豪门、收藏大家支持的著名商人卢芹斋在巴黎和纽约设立公司,帮助欧洲和美国的博物馆、画廊购买大量中国古代精品。
最近几十年里,中国艺术家品尝了高峰低谷的复杂滋味。1985年的星星画展,拉开中国当代艺术的帷幕。即便如此,影响力即使很大的艺术家们在当时也还是很穷,一幅画能从外国人手里换回100美元就很值得欢庆了。
上世纪90年代,中国逐步建立了拍卖市场,艺术家开始有机会去国外参展。到本世纪初,中国艺术家作品价格突然猛涨,好几个当代艺术家都创下纪录,甚至超过毕加索的价格。无论经济学家还是社会学家都无法有力地解释这个现象。大家终于意识到,这绝非偶然,也并非只是艺术领域的突破,而是整个国际社会经济发展、社会制度变迁后,人们对中国艺术的认识产生了改变。
各国艺术品崛起与国力提升都有着平行的路线图。当希特勒大兴土木建设大柏林时,欧洲古典时期的各种大师作品也被德国人大规模购入,以充实柏林各大博物馆。而“二战”之后美国作为世界中心舞台的崛起,也有赖于其大量顶级美术馆和博物馆的出现。
当在一个国家、一座大城市,你能看到全世界最丰富的艺术品时,就会知道,这里便是世界的中心——金钱中心,同时也是文化中心。
编辑:陈荷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