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万锐的绘画作品中,我们既能看到东方式的沉思,又能感觉到西方现代派绘画的力量。这也许与万锐的艺术经历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她自幼练习书法,对线条有着深刻的认识,后又在英国接受了西方式的艺术教育,加强了对结构和色彩的训练,也使她的绘画在视觉和观念上更加成熟。可以说,中西方的文化和艺术都对她产生了一定的影响,而更重要的是她也一直在尝试着把这两种不同体系的艺术以一种巧妙的方式融合在一起,产生出独特的效果。但是,要想把这两种基于不同文化和哲学背景的艺术进行融合并不简单,因为一般的理解总是停留在文化的表层上,很难触及到深层的文化领域中,但是在万锐的作品中我们可以看出她对于这两种艺术的理解并不是简单地流于表面,因为她抓住了其中的关键元素,即线条和色彩。这一点可以在她的作品《中国文字系列》中略见一斑。在这组作品中并没有直接描述中国的文字,而是概念化地使用到了线条。在整个中国传统造型艺术中,"线"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元素,从远古岩画中的图案到陶器上的花纹就已明显地表现了中国人对于"线"的敏感。在中国画论中,多提及"书画同源说",即书与画的创作媒介和材料相同,用笔的方法相同,所追求的艺术风格也相同,而更重要的是书与画亦同属于"线"的艺术,书法是抽象的线的艺术,绘画是具体化了的线的艺术。在万锐的《中国文字系列》作品中,可以看出她使用的是书法中的抽象的"线",因为在画面中,她并没有涉及到中国传统绘画的造型元素,但却十分突出了抽象的线条感。在这里,她把书与画联系在了一起,但不同的是与书法相联的不是中国的传统绘画,而是西方的油画。中西绘画的媒介和材料各有其特性,如何控制媒介决定了作品在成型后的效果,在万锐的作品中,顺着笔触的游走,虽然媒介不同,但我们依稀能够感觉到书法的运笔方法被她用到了油画中,她结合了对线条的把握和对西画颜料的控制方法,使画面流畅、延绵,柔软但又不失力量,笔意间的自由之感溢于言表。在使用线条的同时,她对色彩的敏感是显而易见的。她善用明亮的色彩,善于安排色彩的位置,善于表现各种色彩的特质,使得画面的整体感觉与线条的表现相得益彰。
另一个我2 20cmx20cm 拼贴版画 2013
在万锐的很多作品中都表现了女性,这里既有女性的身体,又有男女两性间的关系,但在表现方式上她并没有选择直接的描述,而是多使用隐喻性的手法,如在《另一个我》中,照镜子的是男性,而镜中人却是个女性的形象;在《立方之城》中,相对巨大广告牌中的女性,站立在房顶一角的黑色身形则是属于一个男性的;甚至在《中国文字系列1》中,笔触流动后显现出的是一个女人的身体线条。那么她为什么要选择这种隐喻性的表现方式呢?中国女性艺术家与西方女性艺术家在艺术创作中持有的态度是不同的,西方由于经历了激烈的女性运动,所以其女性艺术更多地显示出的是一种女性主义艺术,这种艺术观念指向的是通过对男权的批判以争取女性权利,所以其艺术面貌较为激进。而在中国,由于从来没有严格意义上的广大女性自己主导的女性主义运动,所以中国的女性艺术家更多的是用艺术的方式来表述自我思想和对周围世界的反思,即使有批判也是较为温和的批判,而不是西方式的直接且尖锐的反叛。所以说,中国女性艺术家的创作更加趋于一种哲学上的静观,她们不表现宏大的题材、而注重自我的修炼。在男女两性关系上,西方由于其女性运动的历史,女性艺术家在作品中常会直接反映出两性关系的对立,但在中国女性艺术中,虽然也有很多女性艺术家对传统的男权政治、父权社会和主流权利意识形态进行批判,但却很少出现西方式的主张男女对立的对抗式作品,这一方面与中西不同的女性运动背景有关,另一方面也与中国传统的文化观和哲学观有关。和谐、共生、自然的思想一直贯穿在中国的知识分子阶层中,所以在一些中国女性艺术的作品中常常会表现出一种化解的意味,希望通过共生和理解来达到男女两性在这个世界中的平衡,这也就造就了中国女性艺术看似柔和,但又充满哲学张力的独特景观。万锐作品中,她没有把男女独立、分离出来,而是把他们放到一个整体的环境中,在这个环境里,男和女是平静而和谐地统一在一起的,他们就像镜子的正反面、就像彼此的身影,是相互依存和共生的。这里,万锐没有提及有关意识形态的讨论,而是把问题简化,事实上,这种简化也正是在探讨一个问题,即中国哲学观下的男女关系。她跳出了传统的思辨方式,在她的画里,没有激烈的对抗、没有繁复的辩论、没有尖锐的批判,有的只是祥和与静观。
万锐的绘画没有宏大的叙事,但给我们营造了一个安静、和谐的氛围,在这个氛围里她用女性特有的视角表述了诸如孤独、彷徨,爱与梦想等丰富的内心情感,这些情感是属于画者个人,亦是属于普遍观者的。艺术作品的价值之一便在于能够使创作者和观众在某种程度上达到共鸣和心灵上的沟通,这也正是艺术的魅力。
艺术经理人杂志
编辑:陈荷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