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箭
“小箭师”是我发明的一个称谓,指的是王小箭。因为我跟王小箭虽然相濡以沫,属于推心置腹的酒友,但在道行里他毕竟是我的前辈,直呼其名似乎有失分寸,而称其为老师又会显隔膜。于是,我思量再三,便发明了这样一个称呼----小箭师,既表示了亲近的意思,又传达了尊重的涵义。
小箭师是“85新潮”中的活跃人物,我知道他是他在《美术》杂志当编辑那会。那时候的小箭师很新派,常常会在《美术》杂志上翻译一些国外美术界的奇闻趣事,不仅如此,他还身体力行,不断介入到当时兴起的新潮美术运动中,以他编辑的身份向我们报道了大量新潮美术的动态。我对新潮美术的了解,有很多信息就是来源于小箭师当年的介绍。正因为如此,我在没见到小箭师本人之前,对他的名字早已经是滚瓜烂熟了。
1989年,中国出现了一次政治上的大变革。随之而来的是一些人事上的变动,原先的许多激进之士在此之后大都被扫地出门,从中心退到了边缘。具体到《美术》杂志,就有高名潞、唐庆年以及王小箭等新派编辑的名字骤然间被删除,名落孙山不见了。我不清楚小箭师脱离《美术》杂志,是否与当年的那场政治风浪有关,但我知道在此之后的小箭师跟当年的许多激进人物一样,飘洋过海去了美国,成了名符其实的流亡一族。
一晃多年,小箭师基本与大陆断了联系。
我与小箭师谋面,已经是二十一世纪以后的事了。那是2002年,我受朋友刘浪之托,在他于重庆新开的画廊策划一个展览。因为是第一次到重庆,人生地不熟,害怕展览办起来会冷场,我便从北京邀请了邹跃进、高岭等人一同前往助阵。大概是因为人多势众的缘故,川美的许多重量级人物也都闻风而动,纷纷开始出面接侍,其中也包括有“西南王”之称的著名批评家王林。我就是受王林之邀,去川美的小食堂赴宴时,在大门口匆匆见了一面小箭师。此时的小箭师早已回国,在川美任教。不过,我和邹跃进都还与他不熟,只有高岭算是他的旧友,早在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并肩作战过。所以,小箭师只顾跟高岭说话,于我们也就是点头而过了。可尽管行色匆匆,那次见面我和小箭师都没有留下什么深刻的印象,但随着后来饭桌上的话题向小箭师集中,尤其是说到他的一些逸闻趣事,比如到了川美以后的他终日与酒为伴,甚至还把家布置成酒吧,经常邀请一些学生到他家搞聚会……等等诸如此类,都让我感觉到了小箭师逍遥自在的好玩性格。
物以类据,人以群分。一千多年前的阮籍、嵇康、刘伶等所谓魏晋名士就是一群“不靠谱”的家伙,虽然远隔千山万水,生活在不同的区域,但却声气相通,常常会为了一坛酒而不远千里地聚在一起。可见距离不能成为相交的障碍,只要喜欢端怀,迟早都会坐上同一张酒桌。
我再次见到小箭师,是在北京。那是2005年,突然有一天,刘浪带人来访,跟在他后面的就是小箭师。这是我跟小箭师第一次正面接触,因为彼此还不知道对方的深浅,所以刚开始还在摆“龙门阵”,但摆着摆着大家也就心领神会了。这也正所谓不打不成交。语言有时候也是一场战争,聊到彼此的开怀处,酒是一定要喝的。于是,我便邀请小箭师和刘浪到宋庄开怀畅饮了一气。结果是喝得烂醉如泥,人扬马翻。不过,即便如此,我最后还是开车把刘浪和小箭师送回了目的地。大概正是因为我酒后的“义举”,从此滥得了一个经常开车把比我清醒的人送回家的浮名。
杯子亮过底以后,便知道一个人的性情有多少。我跟小箭师就是因为喝过这样的大酒,论过天下的英雄。所以,彼此便有了惺惺惜惺惺的牵挂。此后,我到重庆,必与他共聚,而他每次回北京,也必与我豪饮。我俩如此这般一来二往,也就成了莫逆之交。
说起我跟小箭师后来的交情,可以通过一个事例见出端倪。那是不久以前,小箭师邀请我到他主编的“艺术数据网”与其学生们连线,有人在网络上向我提了一个知识重要还是感觉重要的问题,我的回答很抽象:“鲁迅的一千万字也抵不过刘伶的一坛酒。”不想,很快就有一条反馈信息出现在我眼帘:“还是庄子好耍点,他没有讨好别个,活得潇洒。”旁人也许不知道这个跟帖的人是谁,但我心知肚明,能够接上这样一个包袱的非小箭师莫属。于是,我便改用手机向小箭师发了一条:“酒是万能钥匙。”不一会,他便发来两字:“干杯!”这,就是我跟小箭师通过网络的一种连线方式,虽然南北相隔,但却共饮着一江水。
(2009.8.4于通州)
编辑:江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