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推出的一部纪录片以新的视角呈现了20世纪最知名女性收藏家的生命历程。
由丽莎·尹默迪诺·魏尔兰(Lisa Immordino Vreeland)执导的纪录片《佩吉·古根海姆:艺术成瘾》(Peggy Guggenheim: Art Addict)去年4月在翠贝卡电影节(Tribeca Film Festival)首映,此后,在12月迈阿密海滩巴塞尔艺博会(Art Basel Miami Beach.)期间上映。在迈阿密海滩进行了连续4天的放映之后,该片的通行版也推出。该事件促进了对于1979年以81岁高龄去世的佩吉·古根海姆的怀念,也让世人重新认识了艺术世界自那以后发生了多大的变化。
佩吉·古根海姆
在拍摄纪录片的过程中,魏尔兰女士发现了古根海姆在1970年代与其官方传记作者杰奎琳·博加德·韦德(Jacqueline Bogard Weld)对谈的录音带。这些录音带,包括后来被特别省略掉的部分,以及那些充满嘲讽意味的回答,构成了电影的骨干。
我们得知,古根海姆女士来自她的家族之中比较“穷”的那一支,她在21岁的时候继承了45万美元财产,让她得以在欧洲独立生活。她和萨缪尔·贝克特在巴黎享受了4天床笫之欢。康斯坦丁·布朗库西也是她众多情人之一。她也认为二人之间的亲密关系,让她以低价拥有了《空间中的鸟》(Bird in Space)。马塞尔·杜尚是她的艺术顾问。
布朗库西作品《空间中的鸟》
在德国占领法国期间,她只花费了4万美元,便将一批最伟大的前卫艺术作品偷运出法国。她将自己视为抽象表现主义的“助产士”,1940年代,她的朋友皮特·蒙德里安发现了杰克逊·波洛克的天赋。
佩吉·古根海姆与画家马克思·恩斯特
她在纽约的先锋艺术画廊名为“本世纪的艺术”(Art of This Century),以200美元至600美元的价格出售波洛克的作品。她收集的326件现代主义和部落艺术(包括最近修复的波洛克1947年的滴画《炼金术》),均被安置在威尼斯大运河边的宫殿之中。“价值可达几十亿美元。”画廊大亨拉里·高古轩在纪录片中接受采访时表示。
佩吉·古根海姆游览威尼斯
今日的艺术世界当然比古根海姆的时代更大。全球化、放松的金融管制,以及将艺术作为节税手段、另类投资方式的诱惑,引导人们将大把资金投入战后和当代艺术市场。画廊、艺博会、拍卖行——以及艺术家——在全球各地数量激增,而艺术品价格也迅速飙升。
2006年,一幅1948年的波洛克作品据报道以1.4亿美元卖给了娱乐巨头大卫·格里芬。如果2016年在市场上再出现一幅重要的波洛克作品,价格肯定会超过2亿美元。
“我们身处金钱至上的社会”,巴黎艺术商克里斯蒂安·奥吉尔(Christian Ogier)表示,“我们有很多一掷千金的收藏家。艺术家的价值取决于他或她能够吸引人们掏出多少钱。”
奥吉尔补充说,20世纪的前卫艺术的世界相对而言非常困难。“收藏家少得多,”他说,“他们只会为了艺术本身的缘故做收藏。”
在收入不平等加剧的时代,今日这般的艺术市场,才开始发展。10月,伦敦泰特现代美术馆馆长克里斯·德尔康(Chris Dercon)在《艺术新闻报》(Art Newspaper)写道,关于收藏,有一种争论,一些人“将艺术视为私人物品——并从中获利”,另一些人参与艺术,将之视作“基于包容和接触的整体过程和共同努力”。
在德尔康的首肯之下,2015年12月7日,泰特主办的2015年的特纳奖并未颁发给由商业画廊代理的艺术家,而颁发给了年轻建筑和设计组合“Assemble”,他们的专长是从事社区建设项目。
2015年一本名为《我们去画廊》(We Go to the Gallery)的图书出人意料地成为英国畅销书。该书由伦敦艺术家米利安·埃利亚(Miriam Elia)自己配图,自助出版。这本被打扮成儿童读物的书,仿照1960年代小瓢虫(Ladybird)系列图书《彼得和简》(Peter and Jane),介绍了当代艺术世界的观念化和商业化趋势。
“我想玩这个气球。”一个名叫约翰的男孩说道,他手指着杰夫·昆斯的雕塑红色的《气球狗》(Balloon Dog)。他当然不知道这个系列中有一件橘红色的作品在2013年创下了5840万美元的拍卖价。
“只有风险投资家可以玩这个气球。”约翰的母亲告诉自己的儿子。
根据尼尔森图书扫描(Nielsen BookScan)提供的数据,埃利亚女士这本的修订版在英国售出了5.12万本,每本售价8.99英镑(约合人民币85元)。该书的首版因为和企鹅出版社的法律纠纷而被撤回,企鹅是原来《彼得和简》系列的出版商。
“自助出版给了我自主权,”埃利亚表示,“我可以将艺术出售给非常广泛的观众。我希望这本书尽可能便宜,可以在圣诞礼物的预算之内,被塞在袜子里。相比于哪位艺术商宣布说这幅画值100万英镑,我觉得这种方式更加民主。”
《和平地球》
另一件颠覆了“可收藏性”的当代艺术作品是彼得·肯纳德(PeterKennard)和内维尔·布罗迪(Neville Brody)的高分辨率合成照片打印版《和平地球》。这幅图片可以从英国皇家艺术学院(Royal College of Art)的网站下载。该图像显示了意大利巴洛克绘画中一张圣母玛利亚的形象,但是其脸孔被带着和平光环的地球形象所取代。
“人们可以对它做任何事情。”66岁的肯纳德表示,他在皇家艺术学院教书,其政治蒙太奇照片在伦敦帝国战争博物馆参展。
“人们普遍有一种感觉,艺术界和拍卖已经关系密切,”他补充道,“所有人了解当代艺术都只是通过那些毕加索拍得1.6亿美元天价的报道。它给人们一种感觉,艺术只是金钱。”当然,佩吉·古根海姆本人也属于金融精英的一员,她大半辈子的时间都在买卖艺术品,而且是顶级的艺术品。
但是,正如佩斯画廊创始人艾恩·格里姆彻(Arne Glimcher)指出,“这与金钱无关,这是艺术的事情。”在佩吉·古根海姆之后,还有哪位艺术收藏家可以成为21世纪的电影主题?还有谁有能力建起威尼斯古根海姆中心这般的博物馆,每年吸引到40万人参观?
吸引游客的,不仅是玛格利特的《光之帝国》(Empire of Light,1953-1954)这般杰作,还有古根海姆的丰富生命故事(她的骨灰埋葬在花园之中,旁边是她的14条宠物狗的纪念石牌)。
今日这些精明的投资型收藏家都愿意保持低调,主要采购几乎都是匿名的,他们和代理商之间拥有保密条款。即便有哪位私人藏家开设一家博物馆,干预顾问和策展人的介入也模糊了收藏家本人的艺术趣味。
佩吉·古根海姆在很多方面是一个悲伤的人物。她的父亲1912年不幸登上了泰坦尼克号随船沉入海底。她的两次婚姻都失败了,她的女儿自尽身亡。但是她热爱艺术,收购了大量艺术杰作,她的热情如此人性化。
最终,对于今日浪掷数百万购买艺术品的亿万富翁来说,在她藏品之中闪烁的人性光辉,是他们难以企及的。
(作者斯科特·瑞伯恩[Scott Reyburn]系《纽约时报》撰稿人,朱洁树翻译。)
编辑:隋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