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米尔不用注释,谁又敢说他是没有思想的艺术家呢?
对于许多当代艺术家来说,让作品“有思想”早已是不可缺少的筹码了。可基于艺术的思想究竟是什么呢?有人说得清吗?难道“思想”只是为艺术贴金的吗?虽当代艺术早把作品的“思想性”发挥到极致,但总让人真有点雾里看花的感觉。许多“很现代”的艺术作品,由于不容易让人看明白所要表达的是什么,不得不依赖长篇的文字注释,通过一堆是似而非的术语词汇堆砌来证明作品是很有思想的。对于这类堂而皇之的艺术“思想”,初看时似乎觉得还真有点深度,可一旦见识多了,就不难发现这些所谓的艺术“思想”,其实只不过是在倒卖些陈词滥调式的概念罢了。不得否认,观念艺术最初诞生时的确有创意,但,当这种基于概念贩卖的表达模式,演变成为一种高度程式化的套路复制时,真的还很有思想、有创造性么?
艺术应是充满创造力的工作,艺术家不仅仅需要掌握熟练的技艺,在创作过程中还需要不断的构思创想、寻求突破,才会有独创性的作品的诞生。没有思想的技艺再现只能沦为工匠化的制作。一个人想成为一名杰出的艺术家,必然就得先成为一名有相当深度的思想家,这是不可置疑的事性。然而,当代艺术对于艺术与思想间的关系的认识产生了非常大的认识误区,误把一套看起来蛮专业的理论与作品捆绑起来当作很有思想,更错误的将作品外在形式当成思想表达手段。如此说来,真正有思想的艺术应该是什么呢?艺术本是人类情感与思想升华共同的创造物,其本身存在许多非理性元素,是很难以用完全的文字语言去描述的。与其说艺术作品传达的是可用文字记录的思想,更不如说是在表达某种无法言传的精神能量,这才应该是最本质的东西。
我们看中国古代流传下来那些杰出绘画作品,并没有任何一个画家强调其作品很有思想,但又有谁敢说其缺少思想性呢?文人绘画所强高的“气韵”、“意境”其实就是要求作画者有很高的思想修养。古人说,要想做到绘画作品气韵生动,就必须先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洗脱胸中之俗气,然后下笔才能传神。我们看黄公望的作品,看石涛、八大等人的作品,谁能说没有思想呢?文人绘画是通过作品画面的意境去传达自己内心的境界,并不刻意强调作品的思想性,但画家的思想却会很自然传达于笔端。按这样看来,所谓艺术之思想,实际是艺术家本人的内在文化修养自然的流露。如果胸中无几分文墨,即便能背诵几段空洞理论,仍然只会沦为工匠,更何谈艺术思想呢?
与东方艺术类似,西方艺术也是由最初的工匠技艺发展到后来的人文艺术的。文艺复兴时期的大师如达·芬奇、米开郎基罗等人都有非常深厚的人文修养,即便完全工匠出生的切利尼也是饱读古代典籍的。达·芬奇虽然留下了大量讨论艺术的著述,却并没有去刻意强调自己作品很有思想,《蒙娜丽莎》之所以能永为人们注目,就是因为作者是要通过作品本身去传达自己精神深处的东西。另一些艺术家,如维米尔虽然身平事迹不为后人所知,更不曾留下只言片语,但谁敢说他那画面简洁的作品缺少思想性呢?在《戴珍珠耳环的少女》中,女孩那充满待的眼神本身就传达了作者内心某种深遂的东西。近代画家中,凡高、高更等人都应算得上是很有独特思想的艺术家了吧,但他们又反复去强调自己作品的思想性了吗?没有吧!就是非常现代的毕加索,也是拿作品示人,而非强调某种空洞的说辞来证明自己很有思想。就连现代艺术鼻祖杜尚将小便池送去参展时,也是用行动本身代替宣言的……
可以这么说,思想是艺术的先决条件,但决不是外在形式。一位真正的艺术家,首先应是一个文化人,不说读书破万卷,至少也得有最基本的文化修养,然后才能去谈思想。思想不是用以为艺术作品贴金的华饰,而是本质的、内在的东西。真正有思想、有内涵的艺术,应该像古代大师们那样,拿作品本身去说话,而非拼命的倒卖从别处偷来的概念!
2016年7月28日 于北京
编辑:隋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