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照片拼出一幅照片,挑战摄影与绘画的边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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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08-02 16:35:17 来源:第一财经 作者:钱梦妮
无名NO.16,2016
无名NO.19,2016
两年前,王宁德忽然开始对路边随处可见的非法小广告产生了兴趣。那些巴掌大小的白纸上印着“办证刻章”和一串手机号,通常会在一夜之间出现在老街区、建筑工地、城乡接合部各种犄角旮旯的地方。刚开始,会有人拿铲子和水把它们一点点刮掉,后来,他们找到更有效率的办法——直接用涂料或者灰泥覆盖。
他拍下几万处这样的斑驳痕迹,在电脑上去除墙面背景,再将几十上百个不同的涂抹痕迹组合在一起,最终构成一幅巨大的画面。为了覆盖小广告而进行的涂抹,被艺术家转化成了仿佛印象派画作的油彩笔触。涂抹的痕迹粗暴而潇洒,深浅、浓淡都不一样,有的甚至根本没有达到覆盖的效果,依然可以看到小广告。
“有点像是涂鸦,又有点像是绘画。”王宁德在工作室接受第一财经专访时说,“绘画从写实主义中走出来之后,笔触的意义就得到了重视。我把墙上的这些笔触试着组合起来,结果越来越丰富。最后就发现这东西本质其实就是绘画。”
他拼贴的图像内容有的来自经典新闻摄影的对抗场景,比如欧洲某国议会成员互相打斗;有的则是硕大的头像——近看时只有彩色背景上各种不同质地的灰黑色笔刷,倘若你后退两步则显现出头发、脸型与五官。他们好像是由身型比普通人类大两倍的画家随手画在群像当中的一员,因为笔触粗糙而显出迷茫的表情。
“你有没有发现他们都是闭着眼睛的?”摄影师对记者说,这些头像都是他从一些集体照片里挑选出来,而个体在群体里常常会有某种入迷的状态。而当他着眼于某个人的时候,群体就会作为潜在的背景为作品增添张力。
结果,作品就有了多层次的“无名”含义。不知名的打工仔在城市街头违法张贴涂抹小广告,不知名的行政执法人员拿灰泥抹去,然后王宁德带领助手们将其一一拍下、用电脑制图软件拼贴成画,内容依然是群像中不知名的某个在场者。
重重的“无名”最终以超现实的方式变成一幅摄影图像,打印输入装裱完成,因为细节的精度太高,以至于观众一时很难分辨那泥灰是不是真的刷在画布上、那流淌下来的颜料是不是真的从画布开始受到地心引力、那小广告是不是真的被贴在画布上。
王宁德这一系列的新作“无名”将于2016年9月9日至11日在第三届影像上海艺术博览会(原名PhotoShanghai)的特写单元展厅首次对外亮相。作为不断地用自己的创作来拓展影像艺术边界的艺术家,他再次把目光投向了摄影的本质,试图继续追问:摄影究竟是什么?
某一天NO.58
某一天NO.89,2016
闭着眼睛的人
1972年出生于辽宁省宽甸县的王宁德,不是个好好读书的孩子。他发现书本课堂上教的,和实际生活里所经历的几乎完全相反——比如老师说不能撒谎、偷东西,可身边就是有这种行为出现,甚至大家一起去工厂里偷铁块换糖吃,反而觉得特别开心。“一般的孩子更聪明,意识到这个区别之后反而能够遵从两套规则,而我比较轴,喜欢钻牛角尖。”他说。
等他考上鲁迅美术学院,认真接受了几年系统摄影教育之后,他逐渐意识到这同样也是一种与现实大大不同的僵化体系。“整个系统所呈现的美学都不是我想要的,比如落日、荷花这种漂亮的东西。于是我就变成了摄影的反对派。”他说。
2005年左右,在《羊城晚报》做了七八年摄影记者的王宁德离开报社,发表了一组自己创作的摄影作品“某一天”。里面所有的人物都带着鲜明的时代印记,比如穿着上世纪七八十年代流行的仿军服、骑着弯把自行车、坐在绿皮车车厢里、端坐在照相馆的幕布前。可是偏偏所有人都闭着眼睛。
对于日常拍照来说,闭眼睛是最大的忌讳,这类是会从照片里首先被剔除出去的一部分“废片”——可当这种禁忌被当作拍摄主题时,恰恰表现出了十足的荒诞与内涵。“闭眼睛让画面显得不真实还是反而更加真实?”“端坐在照相馆的幕布前拍沙龙照是不是更虚假?”
在十年之后的新作“无名”中,人像也都是闭着眼睛。王宁德说自己完全没有刻意为之,但这里面的确反映出了某种潜藏在艺术家内心的线索。
“摄影里的世界不仅仅是假的,而且根本不存在。”他对记者说了一套自己的见解,“照片与现实生活其实是平行的,你所拥有的只是关于自己形象的照片集。在摄影世界里有男女老少、建筑、花草,世间万物,但那就是摄影的世界,不是现实世界。”
他认为,摄影只是人们参照现实而制造的幻影,毫无客观可言。“我到现在起码拍过八万张照片,越拍就对其本质认识得越发清晰。”他说,“我们要首先把摄影理解为一块屏幕、一张纸,而不是图像内容本身。当我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变得更加自由。”
有形之光NO.03
有形之光NO,32
抛开摄影,却更接近本质
2013年开始,他放弃经典摄影的思路创作了“有形之光”。把云朵、树木的照片印在透明的塑料板上,经过计算机精密计算用激光切割成上百个大小统一的小片,再依靠复杂精确的人工拼装,让灯光可以从某个角度把透明小片上的影像投射在背景板上——最终组成一幅光影的云朵和树木。
数字化的工作状态与感性的摄影师工作似乎截然不同。“荷尔蒙是不稳定的,我这年纪荷尔蒙越来越少,反而被理性逻辑吸引住。”他说,“为了合适的效果,纸张、塑料、玻璃各种材料都试过,一年都没有做出一件像样的。我只是觉得有最终的样子,所以就拼命朝那个方向跑。你觉得是喝醉酒随手拍一张姑娘的照片感性,还是花了一年半的时间在做一件不知道能不能完成的事情更感性?”
他用这个简单原理的装置表达出视觉读图时代人们对“光”与“影”的原始崇拜,简洁而有力。
“这几年我把精力主要用来研究微观意义上的摄影,也就是那些最基础的东西,比如清晰度、色调美学,甚至技术。希望可以通过作品里面的‘字词句’来折射属于我们的当代性。”他说。
“有形之光”使用电脑和激光切割技术,这件作品如果早十年可能都做不出现在的效果,因为这种技术的民用普及最近几年才有。那么很多年之后的研究者,只需要通过这个技术就可以判断出时代印记。也就是说,不需要将镜头对准什么具体的内容,作品本身所呈现出来的面貌就可以倒推出当代人类的状态。
“当你关注形体和具体元素的时候,自然可以带出背后的大时代。”坚信这点的王宁德说,“这就是为什么我不会再关注社会具体的事件,而只是将其当作背景。因为只要表现人群里的个体基因就可以转而展现整个世界。”
王宁德,1972年出生于辽宁省宽甸县,毕业于鲁迅美术学院,在《羊城晚报》任摄影记者多年。目前以“影像装置艺术家”的身份创作和参加国内外艺术展
编辑:汪珂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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