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到美术史上,艺术权威们经常对当下或未来的艺术产生误判。
世界上最着名的现代艺术私人博物馆古根海姆博物馆创始人佩吉·古根海姆在二战期间,为了保护她收藏的欧洲现代艺术作品,求助于法国卢浮宫,但卢浮宫的权威认为这些作品不值得被保留。她又去找伦敦泰特美术馆,对方认为这些不是艺术,不仅断然拒绝,还让海关阻止佩吉的藏品入境。
而当时佩吉的这批艺术品的作者有谁呢?其中有米罗、达利、亨利·摩尔、马克斯·恩斯特、玛格丽特、贾科梅蒂……如今他们每一位的作品都像神一样地被供奉在西方各大现代艺术博物馆。
这是权威艺术机构的误判。
权威专家也同样。贡布里希是西方艺术史论界的大权威。他写的大量艺术史论着作在中国也是相关研究者和学生必读的经典。他对西方过去的艺术如数家珍,分析得头头是道,但他对当时正在蓬勃兴起于欧美的新潮艺术却视同垃圾。但那些不入他法眼的也已成为现代艺术史上的里程碑了。
权威的艺术家又怎么样呢?如果说保守的巴黎学院派权威画家看不上野狐禅的印象派画家,那还比较好理解,但自己都以狂野不羁闻名于世的毕加索应该能够包容新潮艺术了吧?不,面对比他野得更没边的抽象艺术,他说,世界上根本没有抽象艺术这回事。
试想,如果我们现在举办一场艺术发展战略高峰论坛,请到了卢浮宫的馆长、泰特美术馆的艺术总监、评论家贡布里希、艺术家毕加索等,算是够级别了吧?但你若在上述问题听他们的,可能也会走远了。
为什么权威专家会误判呢?尼采说过,艺术的教育作用是具有倒退性的。因为在学院、博物馆、研究机构,人们的研究目光基本上是面向过去已有的、已成功的艺术。许多研究者对艺术的知识面往往集中在以往艺术本身的形态上,而不是艺术与整个人类发展大环境的关系上。只有从史料中找出历史演变规律,并对当下时代的社会环境相当了解,才可能具备预见能力。
而越是成功的大艺术家往往越有个性,在审美上也越“偏食”。他会习惯性地排斥与之不同的观念、风格甚至个性的艺术家。如果我们听徐悲鸿的话,说上海美专是“野鸡学校”,那刘海粟美术馆该打烊了。如果我们听吴冠中的话,徐悲鸿是“美盲”,徐悲鸿纪念馆也该歇菜了。
但我并不是说权威的话没价值,而是怎么听。首先要兼听则明,不能只听一家之言,要听不同观点、不同圈子、不同阶层的观点。艺术不只是专业的事,艺术是社会大环境的产物,它与政治、经济、文化乃至心理、地理等诸多因素相关。对于艺术发展,不仅要听艺术权威的,也要听艺术“外行”的,只有这样你才能较为真切地了解这个时代、这个地域里,我们具备的艺术环境以及其可能的未来。
而对艺术专业人士来说,也需要有探究规律性的学术追求,以及客观超脱的学术胸怀,避免被自己的偏见污了一世英名。
编辑:江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