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讲述今天的艺术家故事之前，我们不妨先来穿越到12年前纽约佳士得拍卖大厅里，

一幅上世纪70年代的德·库宁的画作刚刚以2,700万美元（约合人民币1.7亿元）的价格落槌，不久之后，一幅米切尔的画以200万美元（约合人民币1236万元）拍出，而这对当时米切尔的作品来说已经算是很高了。但是在佳士得的拍卖厅内，突然有人发出了对这笔划算交易的惊叹之声。一位藏家转向艺术顾问说，“哇，这个价格似乎不高啊？”

实际上，藏家的话不难理解：琼·米切尔与德·库宁属于同一时代的美国艺术家，并且作品都被归为抽象表现主义范畴，唯一不同的是，德·库宁早已成为美国抽象表现主义的杰出代表，把作品同样优秀的女艺术家琼·米切尔远远抛在身后。

毫无疑问的是，艺术金字塔的顶端至今仍然被男性所占据，古今中外都是如此。提起美国抽象表现主义艺术家，杰克逊·波洛克、威廉·德·库宁、马克·罗斯科的成就和知名度早已登峰造极，而女性抽象表现主义艺术家？寥寥无几。就如同最近北京春拍的成交价现当代艺术Top榜单中无一女性艺术家。

我们继续回到今天的主角。

今年的纽约的拍场中有一个女性艺术家的表现可以说是一个不小的惊喜，她就是上文我们说到的琼·米切尔。

琼·米切尔在她的工作室

拍场和艺博会的新晋女王

在佳士得今春5月的拍卖会上，后抽象表现主义艺术家琼·米切尔1969年的作品“蓝莓”估价在500万到700万美元之间，拍卖过程中吸引了至少6个来自欧洲、亚洲和美国的竞拍者，最终米切尔的作品加佣金以1660美元的高价成交，也打破了她个人作品拍卖纪录。随即不久之前的瑞士巴塞尔艺术博览会上，各大画廊带来至少9件她的作品。其中最高标价在七千万美元。

琼·米切尔1969年的作品“蓝莓”

在这个世界最大的现当代艺术博览会上。一位藏家表示，“是轮到她登场的时候了！”这位藏家在2014年巴塞尔博览会上曾以150万美元购入了米切尔的一件60年代的作品。他表示“她就是一个非凡的艺术家，会有越来越多的人意识到她作品的价值。”

 于6月12日拉开了序幕的瑞士巴塞尔艺博会中，我们熟悉的豪瑟沃斯画廊就带来琼·米切尔著名的“向日葵”系列作品《构图》（1969年）

而今春佳士得的拍卖也使米切尔成为历史上拍卖成交价最高的女性艺术家排名中的第三名，其中乔治娅·奥·吉弗的白色花朵一号被水晶桥博物馆收藏，成交价为4440.5万美元位列第一；而路易丝·布尔乔亚一只10英尺高的青铜蜘蛛在2015年拍得2820万美元，位列第二。

乔治亚·欧姬芙，《白色花朵，一号》（1932）图片：Courtesy of Christie‘s

路易斯·布尔乔亚，《蜘蛛》（1996）图片：Courtesy of Sotheby‘s。

曾是狂热的竞技运动员

而琼·米切尔可是个有个性有故事的女艺术家。

米切尔1925年出生于美国芝加哥，她年轻时是一个狂热的竞技型运动员，曾在美国青少年花样滑冰锦标赛取得了第四名的成绩，但是因为膝盖受伤，她的滑冰生涯被划上了句号。

就像一位评论家形容她所说：”她画起画儿来就像是参加一种竞技运动，无法不注意到她作品中充满英雄气概的笔触和规模。

1942年，米切尔考入了着名的史密斯学院，随后转学到芝加哥艺术学院学习艺术。并于芝加哥艺术学院获得艺术学士学位（1947年）和艺术硕士学位（1950年）。1950年她搬至纽约，她曾一度接近德库宁和波洛克等老派抽象表现主义艺术家活跃的圈子，在那里她是少有的几个参与由德库宁、波洛克、克莱因引导的抽象表现主义展览的女性艺术家之一。1955年，米切尔来往于纽约与法国两地，1959年米歇尔定居法国。此后在巴黎郊区的村庄维特依生活了人生中最后的25年。期间尽管面临着痛失亲密家人和朋友的境遇仍然创作除了非常富有动态感的作品，在经历长期地与癌症相抗争后，米切尔于1992年病逝。

1992年米切尔在法国工作室

她的一位画家朋友第一次与她相见后，曾直截了当地说：“我所遇到的男女中，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像米切尔一样骂人。”不少接触过米切尔的人表明，米切尔的性格和说话方式令人胆战心惊……

而艺术世界无疑一直是男性主导的世界，但米切尔因她的技术、坚持以及她一生中的远见正获得越来越多的仍可。

当她踏入当时艺术家聚集的雪松酒吧，与众多男性艺术家一起参加第九街展览时，她没有畏惧退缩。虽然一开始米切尔被视为与其他女人一样的“女性艺术家”，但是她用勇气反击强势的男性艺术家们，照旧和波洛克、德·库宁等抽象表现主义艺术家一起喝酒和讨论艺术。

米切尔的每一笔都充满力量，毫不模棱两可，再次证明了她的鲜明个性。而今天，至今已去世26年的琼·米切尔，以她的泼溅笔触和大胆用色为越来越多的世人关注和喜爱。

拒绝第二代抽象表现主义画家的标签

这张出现在今年瑞士巴塞尔的作品，创作于米切尔和恋人加拿大艺术家让·保罗·奥佩共同在巴黎生活的第一年。厚重颜料像屋顶木瓦般地涂抹，但是放大后能感受到一股被困的焦虑的能量。艺博会现场，参展画廊将其与另一位日本画家白发一雄作对比。白发一雄那充满狂乱的红色和肉粉色的抽象画，与米切尔的画在展厅里面对面。

琼·米切尔 无题 1959年 来源 Lévy Gorvy画廊 参展今年瑞士巴塞尔艺博会

白发一雄作品

琼·米切尔（1925-1992年）在她40多年的职业生涯中建立了独特的视觉词汇。尽管植根于传统的抽象概念，米切尔对传统图形与背景的关系，以及对色彩联觉的运用进行了极具创造力的全新演绎，这使得她在同辈的艺术家中独树一帜。

她作品中直观的结构和充满情感的构图不断地唤起个人、观察、地点和时间点地联想。她作品中常展现与树木、花朵和水有关的元素。因此，她画中的风景和自然气息都是第一代抽象表现主义画家未能触及的层面。

但另一方面，“第二代抽象表现主义画家”是琼·米切尔法甩掉的标签，她深知这其中的意义和无形的束缚，但是她说，

“我的绘画无关乎那些所谓的艺术话题，他们关乎于一种感觉，是我对外界对风景的直观的感受……另外，绘画和创造它的人也没有什么关系。我的绘画仅和感觉相关。”——琼·米切尔1974年

而实际上，她的创作不仅与第一代抽象表现主义艺术家有较大区别，同时她绘画中强调动作的部分与颜色相结合。她深受欧洲艺术家影响，特别是保罗·塞尚、文森特·梵高和莫奈，将他们的色彩和亮度与纽约学派的抽象化结合在一起。

比如这次瑞士巴塞尔豪斯沃斯画廊展的米切尔生命中最后的10年所创作的作品，这批作品与她60年代阴郁风格的作品有着非常强烈的对比，她的这些最后的绘画，即1985年至1992年间的作品，颜色明亮，富有能量和生机，令人兴奋，从中可以看到米切尔钦佩的梵高和莫奈两种风格的结合，展现了米切尔对于自然的强烈兴趣以及她表现情感和记忆的扎实技巧。

今年巴塞尔博览会上米切尔作品《构图》

“向日葵是一种令我产生强烈感情的东西”，米切尔说。“它们在生长时是那么美好，而凋谢时又是如此动容。”然而，她又特别指出，“我不喜欢向日葵花田。我喜欢当它们被独立出来时，也就像梵高画的那样。”

对梵高、莫奈的诗意致敬

艺术史学家频繁地将米切尔的“向日葵”系列与文森特·梵高的美妙画作作对比，尤其是于1889年创作的最着名的代表作“向日葵”。把两个系列并排放在一起，朱迪·E·贝恩斯德克写到：“（米切尔‘向日葵’系列中的）画面是由既大胆又抒情的潦草彩色线条呈现出来的，这让人回忆起梵高作品中那具有震慑力的起伏表面”。然而，梵高在多变的刻画中，传达着不同质地的花朵本身。米切尔却是用动态十足的笔触技法把空间塑造得立体。她的向日葵是没有实物花朵的，而是借助颜色的和谐化为整体带来一种“向日葵”的质感。反观梵高的画，无论是主观臆断还是曲解判读，都保有一种真实的静物感。

梵高的向日葵

2018年瑞士巴塞尔艺博会展品：琼·米切尔（Joan Mitchell）， 《构图》（Composition），1969，油彩 画布，195 x 130 厘米 / 76 3/4 x 51 1/8 英寸，© 琼·米切尔基金会，摄影：Ron Amstutz，图片：私人收藏，豪瑟沃斯

在米切尔的画作中，常常伴随着诗性的启示，她的向日葵是绽放，那是一种不可重复的瞬间的记忆…向日葵自身消融在了她那有强力的涂绘中，仿佛图像是从她的身体抽出。黄色与橘黄色汇聚成发光体，几乎完全被转化成一束纯粹的光和一种纯粹的感受。

同样她作为梵高的仰慕者，米切尔曾经深度研究过梵高晚期作品——《麦田中的乌鸦》，它象征着梵高对死亡、自杀、绝望和抑郁的态度。米切尔认为这是自杀者的遗言，随后根据这幅创作出了一幅叫《NoBirds》的作品，特向梵高致敬。

梵高 《麦田中的乌鸦》

米切尔《No Birds》

而米切尔的另一件《你好，Tom》有着绝佳的光度，都对光线、形状、色彩、能量的抽象反思，可以看出莫奈《睡莲》里莲花的形象，实际上也是米切尔通过这件作品对莫奈晚期作品《睡莲》的致敬。

莫奈《睡莲》(局部）

米切尔 《你好，Tom》

市场策略与包装

艺术家们的作品被资本运作、包装似乎是为不少人所忌讳之事，但如果没有长远的市场策略与包装，加上资本的后盾，很难想象已逝世近三十年的米切尔作品中的魅力能被更多地世人体会。

毫无疑问的是，全世界的美术馆和藏家们都试图寻找那些被忽视或者价值被低估的艺术家们。其中很大一部分是女性艺术家或者黑人艺术家。

我们这里需要了解一下，艺术品经销商以及拍卖专家在筛选艺术品时运用了几个策略。其一就是，寻找这样一种特定的女性艺术家：她们在作品、背景或是艺术风格上应该与那些价格让人望而却步的男性艺术家趋同。而这类艺术家就包括琼·米切尔，她的创作光辉一直都被威廉·德库宁和杰克逊·波洛克等人所掩盖。

但是，一旦艺术家去世，要保持艺术家作品的鲜活度是很难的。那么这里，重新向市场介绍并定位艺术家就显得非常重要。

艺术品市场对琼·米歇尔作品的态度变化正好表明了收藏家最近“挖掘”长期被男性艺术家所掩盖的女性艺术家的过程。这位20世纪纽约画派的女艺术家，也就是艺术市场所说的“蓝筹股”，在艺术市场高端藏家中的热度已经相对稳定。这是如何做到的？

在2002和2003年，纽约惠特尼美术馆和伯明翰美术馆相继举办过她的回顾展，名为“琼·米切尔画作”。她对情绪的表达狂乱动荡，画面色彩如网一般交织，在抽象派画家中辨识度很高。

2007年，Cheim&Read画廊为琼·米切尔策划了一场纸上作品展，展出作品包含博物馆出借的藏品，并同时出版了专业研究人员所撰写的画册。但这些“曾经被误解和低估的作品”并非研究对象，而是作为“完整的作品”对公众进行首次展示。这场展览也因此带来了艺术家市场的爆发。

在2010年，被视为欧美画廊市场风向标之一的纽约高古轩画廊也曾举办过琼·米切尔个展——“近十年”（TheLastDecade）。

到了2014年，米切尔的作品最高拍卖价格就达到4370万美元，而2013年最高价为2550万美元。

而在今年的巴塞尔艺博会中，LevyGorvy画廊、豪瑟与沃斯画廊和EdwardTylerNahem画廊都带来了米切尔的作品，开价都在千万美元以上。

近期米切尔的很多作品被卓纳画廊代理，很大一部分也推动了她作品市场的发展。卓纳画廊合伙人DavidLeiber表示，在2020年会计划在巴尔提摩美术馆和旧金山现代艺术博物馆做米切尔的大型回展，并将于2021年巡展至纽约古根海姆美术馆。这也将是自2002年以来她的首次大展。

花旗私人银行全球艺术品投资金融顾问SuzanneGyorgy曾表示：“如今，当你漫步在职业收藏家的家中时，你能看到琼·米切尔的画作数量远比五六年前多。”

而这一切都只是开始，一位米切尔的藏家认为，“米切尔作品还有很大的上升空间。”

注：文中图片均源于网络

编辑：江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