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顾2018全年，京津冀地区的中国艺术品总成交额呈逐步萎缩状态；长三角与珠三角地区为持稳状态；港澳台地区则独占鳌头，其在春、秋两季的市场份额占比竟高达51％和42.31％。
究其原因，应该是香港作为连接海内外艺术市场的桥梁，在语言、金融服务、税制、政策及商贸、文化交流等方面，皆较亚洲其他城市拥有更大优势，而且坐拥拍品与藏家丰沛资源的国际拍卖公司在此地的成功经营模式，亦帮助其不容易受到整体艺术市场衰退的冲击。
——廖尧震
今天，我们邀请来自香港的苏富比亚洲区行政总裁程寿康；佳士得亚洲区主席魏蔚；香港永宝斋斋主、国际古玩展创始人翟健民；典亚艺博及水墨艺博创办人及总监、研木得益总监黑国强，他们都来自香港，让我们来听听他们怎么说！
程 寿 康
天 道 酬 勤
受访嘉宾 程寿康
苏富比亚洲区行政总裁
主力策划及拓展苏富比亚洲区内的业务，重点开发中国内地市场。在加盟苏富比之前，他曾为香港上市公司迪生创建（国际）有限公司（Dickson Concepts [International] Limited）董事会执行董事及集团法律顾问；还曾任香港最具规模的律师事务所之一的孖士打律师行（Johnson Stokes & Master）之合伙人，其间同时担任该律师事务所北京办事处的首席代表。
典藏：请用一个词概括2018年的艺术市场。
程寿康：天道酬勤。今时今日，收藏家对市场信息的掌握更多更快，要满足他们不断提升的要求，拍卖行在征集、策展、客户体验以至宣传方面都要精益求精，勇于创新。回顾2018年，香港苏富比在业绩及带领业界潮流方面，皆表现出色，连续三年领导亚洲拍卖市场，我深信这是团队深耕不懈的成果。
典藏：2018年艺术市场最有影响力的事件是？
程寿康：2018年10月香港苏富比当代艺术晚拍中推出《徐震超市》可算是一个崭新尝试。作品成功以200万港元拍出，这成交价本身虽然不是一个大数目，但这是亚洲首次拍卖纯艺术概念，在当代艺术圈中造成极大回响。对全球拍卖界而言，纯观念艺术仍属新兴门类，这次新尝试充分展现了苏富比的创新精神，为业界开拓了收藏领域新视野。
徐震，《徐震超市》，成交价200万港元，香港苏富比2018秋拍。《徐震超市》是一件概念艺术作品，呈现一间中国便利店，包括一台真收银机和多种不同货物。作品邀请观者浏览摆满熟悉商品的货架并挑选购买，但每样商品内部都是空空如也，借此对消费主义、广告和全球资本主义作出揶揄批判。图片来源/Sotheby's Inc
典藏：贵公司2018年拍卖中最具标杆性的拍品是哪一件？
程寿康：肯定是赵无极的“无境时期”巨作《1985年6月至10月》。这是艺术家平生创作尺幅最大的油画，长达10米，乃赵无极应国际华人建筑大师贝聿铭之邀，为当时新加坡莱佛士城特别创作的。作品以5.1亿港元天价于2018年秋拍成交，更连破三项世界纪录，包括赵无极世界拍卖纪录、亚洲油画世界拍卖纪录，以及香港拍卖史上最高成交画作，震惊艺坛，并进一步奠定了苏富比在赵无极作品拍卖市场中的领导地位。
典藏：2018年艺术市场较为关注的板块有哪些？贵公司在这些板块的经营策略为何？
程寿康：2018年亚洲藏家对现当代顶尖艺术品表现出浓厚的兴趣。其中，西方艺术在亚洲区的认受性更是大幅提升。2018年苏富比秋拍，西方艺术板块共拍出2.6亿港元，刷新亚洲拍卖最高成交额，这是苏富比一直深耕亚洲市场的成果。自20世纪90年代起，我们便把西方艺术拍品带到亚洲巡展；2017年起晚拍引入西方艺术，其后多次全数拍出，更开始在中国香港上拍一些以往只在欧美拍场出现的重要艺术家（如Joan Mitchell），反映出苏富比对亚洲藏家的品味有深刻的认识。亚洲藏家近年在西方艺术品收藏方面的增长毕竟还是一种新状况，而顶级的作品亦非常难得，这一板块日后如何发展，以及发展的速度与方向应如何，还需细心研究和观察。
此外，中国书画及中国艺术品一直是苏富比的核心板块。苏富比在中国艺术品市场一直处于领导地位，2018年总成交额更高达20.7亿港元。中国艺术品板块其实非常国际化，大部分藏家来自大中华地区，但来自欧洲、美洲及亚洲的日本等地的藏家亦为数不少。苏富比定期推出的重要单一藏家专场及专题拍卖（从文人古董珍玩到清代宫廷艺术品不一而足），更是吸引藏家的关键。去年中国现代及古代书画市场整体确实稍见调整，故此，优秀及珍罕拍品的发掘与征集，以及新藏家的培养显得尤其重要。总的来说，流传有绪、新鲜及优质的作品仍会受到藏家的青睐，这是市场不变的规律。
典藏：贵公司在新的一年拍卖的方向和主轴为何？
程寿康：苏富比会坚持精准的原则：拍品要精，眼光及估价要准，重质不重量。另外我们会继续发掘新藏家，在拍卖概念上推陈出新，迎合现今藏家的多元品味。例如，我们将在2019年春拍举行第五届“人间异珍：奇·趣”专场，以崭新的视角审视艺术品，打破地域文化界限及传统或守旧的审美标准。此外，年轻藏家的潜力亦不可小觑，我们将策划具有趣味性及主题性的专题拍卖，吸引新一代进场。在此率先预告3月春拍将带来一位日本创意企业家的收藏，势必引起话题。
魏 蔚
藏诸名山，传之其人
受访嘉宾 魏蔚
佳士得亚洲区主席
在麦肯锡咨询公司工作逾十年，为中国及亚洲诸多知名企业进行战略规划。2012年，正式加入佳士得，先后任职亚洲区总经理、执行董事、总裁（中国地区以外）。2016年，出任亚洲区总裁，2018年12月晋升为亚洲区主席，负责扩大在中国的客户范围。
典藏：请用一个词概括2018年的艺术市场。
魏蔚：藏诸名山，传之其人。顶级藏家的珍藏系列拍卖，包括“佩吉及戴维·洛克菲勒夫妇系列珍藏”及“巴尼·艾伯斯渥斯珍藏”等，都见证了艺术品的重要承传，同时亦是人类文化的延续。一批批人类文化瑰宝，我们都希望它们能“传之其人”，并使世世代代均能欣赏到这些杰作，这一直是佳士得的使命之一。而我们有幸在2018年通过拍卖，参与并成就了一次又一次举世瞩目的文化承传。
苏轼，《木石图》卷，北宋，成交价4.636亿港元，香港佳士得2018秋拍。图片来源/本刊资料室
典藏：2018年艺术市场最有影响力的事件是？
魏蔚：必为“佩吉及戴维·洛克菲勒夫妇系列珍藏”及苏轼《木石图》之拍卖。前者不单是一次史上最具规模且覆盖范畴最广之私人珍藏系列拍卖，更因其将成交额全数拨作慈善之举，让世人可重新审视艺术收藏的意义。而苏轼《木石图》则是人类史上的文化艺术瑰宝，它把文人的精髓以最纯粹、最直接的笔触呈现出来，观者均能感受到苏轼那份令人向往的高风亮节。
典藏：2018年艺术市场较为关注的板块有哪些？贵公司在这些板块的经营策略为何？
魏蔚：佳士得一直以来的经营板块都很平均，从很早就开始积极把西方艺术引入亚洲，同时亦把亚洲艺术带往西方。这几年在国内外举办的多次东方艺术策展及拍卖都空前成功，以2018年佳士得香港秋拍的《木石图》为例，这件拍品在国内外引发了极大回响，让世人对东方内敛沉实的文人精神有了更清晰的认识，从而更能进一步欣赏东方美术。另外，我们亦希望与时俱进，因此着力于电子网络的发展，例如于“巴尼?艾伯斯渥斯珍藏”拍卖首度采用了区块链技术，希望在不久的将来可更广泛地运用。佳士得经常开创先河，带领业界，过去未来均致力于此。
典藏：贵公司在新的一年拍卖的方向和主轴为何？
魏蔚：一直以来佳士得似乎更偏向于西方艺术，但细心观察，不难发现亚洲艺术板块正在不断扩大，而且可提升的空间非常大，这是大家都乐见的，因为只有不同文化的不断交流，才能再创下一个艺术高峰。作为中西艺术沟通的桥梁，佳士得希望来年能为大家带来更多意想不到，且兼具经典及创意的专题展览及拍卖。
翟 健 民
稳 步 上 扬
1973年投身中国古玩艺术品行业，1988年在香港成立永宝斋，一面从事中国古玩艺术品经销业务，一面致力于推广中国陶瓷及艺术文化。2018年荣任香港艺术品商会理事长。
典藏：请用一个词概括2018年的艺术市场。
翟健民：稳步上扬。以我的经验来看，每一次经济发展遇到困难的时候，正常情况下两年内就会复苏。举个例子，1997年香港遭遇金融风暴，经济状况也是非常差，但大概到1999年就恢复正常。而在2008年的全球金融风暴中，我们国内的艺术品市场非但没有受到太大影响，反而在2009至2010年间达到了一个发展的高峰，一直到2013年后才开始有所下降，但每年也还过得去。2018年艺术市场确实相对低迷，但也产生了过亿元成交的拍品，所以总体还是比较平稳的。而在2019年1月保利厦门上拍的清乾隆外粉青釉浮雕芭蕉叶镂空缠枝花卉纹内青花六方套瓶，成交价也达到了1.495亿元人民币的高价，所以我用了“稳步上扬”一词。
清乾隆外粉青釉浮雕芭蕉叶镂空缠枝花卉纹内青花六方套瓶，高40厘米，成交价1.495亿元人民币，厦门保利2018秋拍。图片来源/本刊资料室
典藏：2018年拍卖中最具标杆性的拍品是哪一件？
翟健民：香港苏富比秋拍的清乾隆御制珐琅彩虞美人题诗盌。这件盌在2003年的香港苏富比拍卖中，以大约3093万元人民币的价格成交，被藏家收入囊中；2018年再次上拍，以约1.48亿元人民币高价成交。我认为这个盌是一件非常特殊的藏品，它既迎合了市场的价格走势，同时作为一件收藏品，它的投资回报也是很可观的。
清乾隆御制珐琅彩虞美人题诗盌，直径11.8厘米，成交价1.694亿港元（约1.429亿元人民币），香港苏富比2018秋拍。图片来源/本刊资料室
典藏：2018年艺术博览会的规模与往年相比如何？
翟健民：2018年的艺术博览会在规模上与2017年差不多，但是我们每年都有设定一个主题，2018年的主题是“盒”。所以，在香港古玩展时，我们举办了名为“天作之合·特式盒展”的展览。博览会的参展商也跟往年差不多，我们秉承“贵精不贵多”的宗旨，希望参展商多带些精品过来，与广大藏家们分享。
典藏：2018年的艺术博览会在内容上与往年有何不同？
翟健民：我们希望艺术博览会能更加年轻化，最好有越来越多的年轻人参与到艺术品市场中来，能够喜爱，甚至收藏优秀的艺术作品。而在推广传统文化与艺术收藏这一方面，我们会尽量贡献出自己的力量，这是我们今年首要做的一件事情。
典藏：2018年国务院发布关于日用品消费进口关税的公告，其中艺术品进口关税下调，请谈谈这次调整对未来海内外艺术市场（或艺术博览会、古董商）的利弊。
翟健民：艺术品进口关税下调，进口艺术品的门槛降低，有利于藏友们入手更多的艺术精品，对艺术市场的发展，应该是有一定帮助的。
典藏：面对近几年艺术市场的走向，艺术博览会有没有需要调整之处？您给参展古董商和藏家的建议是什么？
翟健民：我们会精益求精。首先会多开发一些板块，加入一些新的收藏品种分享给大家。过去我们比较少展出绘画、书法以及古籍善本等，这些板块都是我们将来要推广的。此外，我们会增加一个异域艺术文化传承的板块，即国际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传承和推广，从而更加大力地推动多元文化发展。至于对参展商的建议，就是希望他们能够带更多的精品过来吧。
黑 国 强
物 竞 天 择 适 者 生 存
亦担任Andy Hei Consultants Ltd.总监、香港古董及艺廊商会创会主席及香港艺术发展局大会委员。
典藏：请用一个词概括2018年的艺术市场。
黑国强：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当大家都沉醉于2018年上半年市场一片欢乐兴旺的气氛中时，下半年形势却急转直下。当然，这并非单单是中国市场的问题，也是全世界共同需要面对的局面，不论政治、经济、文化、艺术，都呈现出不同程度的混乱状态。如何在这样的态势之下维持生存、寻求发展，就是同业人士需要在当下的市场形势中思考的问题。
典藏：2018年艺术市场最有影响力的事件是？
黑国强：我认为是Fine Art Asia（典亚艺博）与Ink Asia（水墨艺博），两者在同一时段、同场举办，真正做到了古今中外、新老汇聚。两个博览会首次联袂呈现由世界级艺廊带来的一众东西方古董、经典艺术、设计珠宝、艺术摄影和不同媒介的水墨创作等艺术精品。2019年的典亚艺博及水墨艺博将于10月香港艺术旺季再次来袭，吸引来自全球各地的专家、收藏家、鉴赏家和艺术爱好者到场。
2018年典亚艺博现场
典藏：2018年艺术博览会的规模与往年相比如何？
黑国强：2018年的艺博会走向两极化发展：大者越大，向更国际化的市场进军；小者却有可能面对被吞噬的情况。过往那种重量不重质、大规模的博览会似乎已不合时宜。比如，香港巴塞尔艺术展也在不断寻求向外扩张的机会，因为它的经营模式是纯粹的商业艺术投资形式，加上其母公司是上市公司，它走向世界各地是迟早会发生的事；相反，内地的博览会市场很大比例上还难以跟世界市场接轨，且面临着巨大的生存压力。
典藏：2018年艺术市场较为关注的板块有哪些？在艺术博览会中有何体现？
黑国强：较为关注出入关与税务宽减的影响。我们很高兴见到内地市场对有关税项的宽减，但预想中的理想结果尚未出现，并没有发生大规模、有系统的艺术收藏。我指的是对世界市场上不同品类的艺术品的收藏，而不是单以中国古董来衡量。如果这个问题能够往更好的方向发展，那么博览会的展商会带来更多其他门类的艺术精品，藏家将有机会见到更多、更精彩的艺术品。
典藏：2018年国务院发布关于日用品消费进口关税的公告，其中艺术品进口关税下调，请谈谈这次调整对未来海内外艺术市场（或艺术博览会、古董商）的利弊。
黑国强：在这一点上我可能比较冷静，暂时来说未见其利，先见其烦。不论市场上还是官方层面，都没有论及古董业界展品出入海关的押金问题，我认为这是极不明朗的一个不稳定因素。希望将来有更多、更透明的信息可以披露。另外就是艺术市场的理性消费发展，这在博览会上也有体现。观众、潜在买家、事实买家、成熟收藏家都以更理性、专注、经过深思熟虑的态度来逛博览会，来洽购，来完成自己的收藏。
典藏：面对近几年艺术市场的走向，艺术博览会有没有需要调整之处？您给参展古董商和藏家的建议是什么？
黑国强：艺博会的调整周期正在加快，大概每两三年就需要调整一次形象，务求做到将站在市场尖端或前端的新鲜感给予不同的观众与收藏家。一直以来我都建议收藏艺术品“贵精不贵多”，特别是在现在这个说“极端好”也行、说“极端坏”也行的市场里，加上市场周期的缩短，每一次推广要花费大量的人力及物力成本，当然要做到最高质量的展示才是上策。
编辑：江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