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思不承认发轫于十三世纪末的欧洲、绵延四百多年的文艺复兴是一个重要的历史事件,而不过是一场“类革命”,因为它基本不具备政治意义,未曾掀起一场吸引全体人民参与在内的社会变革,它只是在封建体制向资本主义体制漫长过渡期的开端,由一小部分先知先觉的艺术家和科学家,在科学、艺术、文学和哲学等形而上学的层面发动的革命,受其影响的也只是当时一小撮刚刚出现的资产阶级而已。换一句话来说,文艺复兴是一场由文化精英牵头,获得社会精英响应、参与和支持的文化变革,是一场纯粹的社会精英运动。机缘巧合,它遭马克思轻蔑之处,却恰恰与本杂志的定位不谋而合。
当然,本专题的成立,并非基于找到这顶尽管合适、却覆了近千年灰尘的旧帽子,更是基于某种正发生在当下中国文艺范畴内的变化,这种坚韧、隐默、伺机而动的变化无论从背景、因缘、构造还是意义上来看,竟与欧洲那场文艺复兴一一对仗、恍若孪生,遂放胆为它取名为“中国文艺复兴”。而无论老革命,还是新变革,皆是以社会精英为表率的,人类对文艺本质的追寻、对精神生活的回归、对人之终极意义的一场招魂仪式,这层意义,无论对被教会垄断掉文化生活的中世纪意大利,还是对被铺天隐日的经济发展置换掉文艺追求的今日中国,不但异常重大,甚或攸关性命。
这里找来了五位艺术家,蔡国强、陈丹青、左小祖咒、朱文和韩东,企图令之分别代表当代艺术、油画、音乐、电影和文学等关键文艺领域,来作为当下中国文艺复兴的表率。他们成为表率的原因,除了在各自领域的卓绝成就之外,其一直努力置身于体制和市场之外的独立姿态更为重要,正是这种姿态令他们从将中国文化场景搞得浑噩庸俗、无知无耻的泥浆藤蔓中拔身而出,成为挥舞大旗、站在浪尖上的人物。另外,若果然存在这么一场复兴的话,这五个人当然不是全部参与者,甚至,他们是否就那么具备代表性或许都会引发争吵。我们欢迎争吵,期待不同的意见。
请注意,这五位都已不是什么青年艺术家了,他们都是沟壑纵横、伤痕累累的中年人,他们的青年时代多多少少都有因特立独行而被伤害、被压制、被隐瞒的经历—就算功成名就于青年时期的蔡陈二位,他俩的美学和道理也不过在国外得到青睐而已—幸好,他们没有被击垮,没有被收买,反而因被伤害而咬牙切齿,因被压制而青筋毕现,因被隐瞒而粗气连连,好似怀一颗复仇的心,来到了文艺复兴巨擘但丁所言的“人生的拱顶”,且大展拳脚。这些叔叔告诉青年们一个因果:因没有被一个坏时代逼为同谋,才有可能成为一个好时代的旗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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