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学研究院》布上油画 180×225 cm 2001年(画中为赵元任、梁启超、王国维、陈寅恪四导师以及当时任教务长的吴宓,此画拍出1344万元的价格。
记者:面对你在社会中产生的巨大影响力(也许你无意于此),你是否有给自己祛魅的打算?
陈丹青:我可从未想象自己在社会上有“巨大的影响力”,归国十年,我只是拼命别受社会的影响。
记者:对于话语权这个东西,你怎么看?
陈丹青:我有一小点“话语权”——假使“这个东西”是指我能够发表一点言论的话——全是你们媒体上给我的。近年我在自行减少这类权力,我要省时间画画。
记者:当时査建英初见你,觉得你是一个三十出头面容俊秀的男子,侃侃而谈雄辩之至,一个作画之人,口才如此之好!这是你心中的自己吗?
陈丹青:你大概没见过真正有口才的家伙—查建英可能也见得少——我哪里算是会说话的。有些讲演我事先要花十几天准备讲稿,有些上台信口胡说,实在太差了。不过我不太在乎。差就差,人不可能装得比他自己更好。我也不知道我“心中的自己”是怎样的。我没那么自恋。
记者:“文革”记忆对你看待当下的中国起到什么作用?
陈丹青:那些记忆的作用是:“文革”的有些部分,例如严重的匮乏,例如国家和社会形态的全盘失序,总算过去了;另一部分“文革”遗产,例如疯狂,例如人性的扭曲,例如公然的野蛮,从未终止,而且发扬光大,变本加厉:“文革”时期没人自焚,没有黑砖窑,没有小姐,没有嫖客,更没有哪个群体,尤其是官僚群体,忽然发不义之财,而且上亿。
记者:你怎样看待自己在这十年的成长?如果说有成长的话。
陈丹青:到我这岁数,什么成长不成长,只是在老下去嘛。
能活着,能画画,就是福气
记者:你在《退步集》中回顾1978—1980年的中央美术学院,算是当代艺术家打捞起来的极珍贵的记忆,对比彼时和今日,艺术及艺术家存在的依据是什么?
陈丹青:中国绝大部分艺术家的“存在依据”,即中国仍然是社会主义国家。在其他国家,别说欧美,就是印度中东南美,艺术家只是个体,没人管饭,自生自灭。成功的优秀的艺术家,全社会尊敬,差的艺术家,请便,你自己玩。
记者:你曾在纪念徐悲鸿的发言中说,他之所以为大师,是天时地利人和,亦可反推,对这个时代,你曾否生出失落?
陈丹青:不失落。我没想当大师。我居然能画到今天还在画,谢天谢地。
记者:谈及徐悲鸿时,你也曾对画家乃至艺术家的身份地位问题发表过意见,在你看来,艺术家应该在这个社会中得到怎样的待遇和尊重?
陈丹青:真正好的艺术家,自会得到尊重—随便哪种社会,随便哪个时代—徐悲鸿当年的地位,因为“当年”,道理我已说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