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艺术的核心价值是什么?
看到有一本杂志称作《上层》,就其名谓而言,会让人想到西方三千文人的“启蒙”事业。因为“上层” 相对于大众,历来就是俯视,或是“视而不见”。因此,无论是“启蒙”精神,还是“现代性”理论都看不到大众的角色。
然而,创造历史的毕竟是劳动者,正是“知识的被霸权”,促使了大众时代的成形。资本对艺术的霸权,让艺术成为大众。全球化导致了大众的普遍化,生产和创造的劳动者主体共同构成了复合的“大众”,大众成了一个宽广的范畴,它包括了与资本权力相对的所有人。
马克思说:劳动者阶级代表着“一个由于受的普遍苦难而具有普遍性质的领域,这个领域并不要求享有任何一种特殊权利,因为它的痛苦不是特殊的无权,而是一般的无权”。艾斯特瓦以“大众”生活来描绘当代现象,全世界三分之二的“大众”在理论或者政治上属于“渣滓的类别”,他们“不属于工会、非正式、没有社会保障、没有被聘用、不在国家财政、不是纳税人”。发展理论家萨克斯说,南北社会中所有的失业者、老人、无法竞争的弱者,全世界三分之二的边缘群体,或非正式群体中的普通“大众”完全被驱逐于现代性轨道之外。
相对于社会的虚拟,“大众”是一个实在领域;相对于“上层”的封闭,“大众”是一个开放的层面。当代性的意义所在,就是大众在思想上的解放,让大众跨上一个台阶,把自己原先迷茫的眼光,从向上,转而平视。随着智知劳动的普遍化,越来越多的艺术家也会走下台阶,让双脚在地上行走,脚踏实地,接触了天地间的自然之气,也就会不那么飘忽了,也就不会那么迷茫了。
这不是说艺术家不需要批评,而只是需要一种平视,因为批评并不总是“神性”的,上层的“神性”如果失去了仰视的目光,也会觉得无趣,慢慢的可能会试图下一个台阶,或更多的台阶,当代性的意义也就是让智识如此这般的“悟道”,让智识的脚落在地上与大众平视。
“道” 是形而上的,但形而上的不一定能谓之“道”,道家说“损而又损以至于无为,无为而无不为” ,这个“损”的动作,就是悟道。是向内求的删减,删减而再删减,减去的是什么?就是被目的性所强调了的偏狭,“神性”的,或者具体化的束缚,被立场所局限 了的视野。去除无用的智识机巧,就是“无为”。人由无为而得道。
但“悟道”不是目的,也不是艺术的全部。它是起点。艺术和大众的关系,是 体现在儒学的“有经有权”概念中。“经”是关于“普遍性”理念;为了实现“经”,就必须运用“权”。所谓“权”既是信念,也是自我牺牲,如清人陈立在《公 羊》中所说:“权者何?权者,反于经然后有善者。权之所设,舍死亡无所设。”对于社会历史的担当者而言,“行权”是一种自我牺牲、克制,反思、自我批判和 改造的过程。在这个意义上,“行权”本身就是对于“权”的超越。这也就是艺术的“为人民服务”观念,它既是一种为大众的自我牺牲,又是一种生存境界的价值 实现。
“道”是什么呢?“道”是指一种能恒定指向终极的东西。也就现代“叙事”中的总体性、真理性、普遍性、必然性、大众性、共同意识、 现实主义、抽象概念等等。美学范式就是一种普遍性哲学,以普遍意识的偏爱来作阐释。美学首先关注的并不是审美本身,而是哲学上的普遍意识形态。美学不仅仅 是关注艺术作品的审美感受,而是联系着更为普遍性的本质问题。
社会的整体和个体关系始终是政治哲学的根本问题之一。中国传统是整体。而现 代主义标志了整体主义的衰微;后现代的微观政治学反对整体/社会式的思维方式 (state-thought),反对普遍化秩序、总体性;如德勒兹更明确地指出:“我们不喜欢抽象、不喜欢“一”、整体、理智、主体”。在后现代主义看 来是这些东西都是必须被“解构”的。
然而,现在是当代性,当代性的核心价值是什么?当代性是走向整体。中国哲学 “万法归一,一归何处?”可以很好的回答这样的问题。天时,地利,人和之间的万类霜天竞自由,就是万法。万法归与何处?老子说是归于“道”。
“道 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就是从混沌而分出阴阳,在天与地之间生出万物,在两极之间的是无穷多的世间万象,无穷多的可能,一切都在碰撞,在运 动,正是在这样的互动中,不同的力量,目标,努力得以挫锐,解纷,和光,和同尘。“一”就是老子反复提到的“混沌”,和“婴儿”之态。只有“抱朴”的大智 慧,才能将这天时地利人和,一归于“道”的共识之途,这也就是整体性意识。
这种“万法归一,一归于道,道又生万象”的循环,就存在于当代性的核心价值之中。艺术就是大众,当代艺术是从作为大众的,艺术本身的内心出发,进入大众群体的内心,再返回到自身的循环。
“当代艺术”就是要在人类的普遍性中排练出全新的大众政治;最自由、最丰富地表达大众政治的形式或雏型。艺术在大众政治的空间里说话,创造出新的存在。大众是需要锻造和被锻造的,当代艺术是要去创作新的生命形式,为大众的到来量身。
“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正是当代艺术的核心价值。
【编辑:成小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