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离世界艺术品交易中心还很远

林：我想你对传统书画或者当代艺术等应该是没有什么的，那在拍品比重上是一个什么样的状况？

甘：现在主要还是书画吧，其次是瓷器，然后油画。这是历史和现实决定的一个格局，因为历史上中国收藏的主要门类就是书画，无论从生产还是需求都很大。现在书画基本上占到百分之六十。为什么说中国的市场处在初期阶段呢？就是因为中国艺术品的种类在市场分布上是不平衡的。第二个就是我们国际化不够，没有国际性的收藏。为什么我们到伦敦去买中国艺术品，或者我们到纽约、到巴黎，甚至到德国去买中国艺术品，因为他们的市场是国际化的。如果哪天美国人或者说欧洲人到中国北京来买西方艺术品，那这个市场才是真正的国际交易中心。我们现在是中国艺术品国际交易中心而不是国际艺术品交易中心，这两个差距非常大。从市场的生存、运作方式和管理的模式等等来讲那我们的路更远。虽然拍卖是一个舶来品，但是我们现在有太多的中国特色在里面，我们和国际接轨的路还很长。

林：我们有国外的藏家吗？还是都是国内的消费市场？

甘：现在我们主要是国内，国内投资也好收藏也好，结构上都在发生变化。有大批年轻收藏家出现，价值趋向和审美趋向有变化，收藏行为方式上也会有变化。比方说传统的收藏家可能是坐在家里关上门，而现在的年轻收藏家喜欢出去，喜欢去画廊坐一坐逛一逛，有不同的社交场合。他会把收藏和自己日常现实的生活方式结合在一起。收藏的对象基本都是当代艺术，因为他画的就是当代的事情，就是现在的心态，就是现在的事物，所以当代艺术是最恰当的选择。我们现在收藏的对象主体还是在国内的这些新兴群体，所以我们更关注新生代艺术家的创作，这个量虽然不是很大，但这个市场会很持久，一个藏家不会因为今年买了一幅画从此不买了，有了第一次一定会有第二次，会引发他收藏的欲望和兴趣。这是由艺术品收藏的规律所决定的，艺术品收藏是实物拥有，他是有感官享受和刺激的。好的艺术品也是有感染力的，它会对人产生内在审美需求的刺激。任何东西当从生理变成心理需求的时候，心理需求是无止境的。

林：买书画的人和买当代艺术的人会有交叉的吗？就是同时买这两样东西。

甘：有，过去很难有交叉，但现在都有交叉了。因为现在是一个投资市场，我们各个业务部门也是这样的，过去说“我是油画客户”、“我是书画客户”、“我是瓷器的客户”，过去都分的很清楚，各个部门都有自己的客户名单，现在我们客户名单是混在一起的。现在交叉太厉害了，很多的人是跟着价格来走的，也有很多人坚持走专业的路子。专业收藏的客户其实是最稳定的客户也是最忠实的客户。跳来跳去的客户是很让人费心的。市场目前的交叉现象，也是阶段性的现象。

用路上的钱来买艺术品是不对的

林：在拍卖行，佣金的拿取有区别吗？

甘：总的来讲没什么区别，只是现在根据市场的情况。比如说现在是个卖方市场，卖家就比较强势，所以他在佣金上就会有一些条件。如果东西很重要或者量很大那么要求会更高。买方我们现在基本上就没有折扣，因为东西找来实在是太困难了，好不容易找来的东西有个好下家是很开心的事情。

林：但有些客户付钱没那么快。

甘：对，拍卖完东西以后，催款是个很捣腾的事，这就是我们市场另外一个特性。市场的投资和投机的氛围太浓了，所以才产生迟迟不交割的现象。因为大家是在用快钱做事情，短平快。计算哪有那么准呢，用在路上的钱来买艺术品，很危险。如果这个钱没有想象的那么快，到不了位就很麻烦。还有用在这家拍卖公司拍的钱准备去付另外一家拍卖公司，可是这家拍卖公司的钱没到手或者说这家拍卖公司没拍出去，那这个钱就到不了。还有一些当时因为冲动冒失估高，大大超过了自己的财力，这样也不得不拖延，造成很大的困惑，所有拍卖行都一样。我们财务部门催款的一个会计平时是很少说话的一个人，现在他说话都准确利索了，因为一天到晚要和这些人答辩。

这是不可思议的。他会影响到中国的买家在全世界的信誉，也影响中国在全世界的形象。这就是为什么全世界的拍卖行都对中国买家有个特殊的条款就是事先要交巨额的押金。而且押金幅度从几十万提高到几百万，只有交押金中国人才能进场。国际上这种契约观念是很强的，而中国人太不重视这些了。所以他们对中国买家是既爱又恨，爱的是大手笔，场上竞投那真是义无反顾，恨的是拍卖完以后就很难再找到他人了。这种现象我们要反思一下。

资本让艺术扬眉吐气

林：这个时代是金钱说了算的时代，艺术市场受到的关注以及天价作品的产生，确实让中国的艺术家扬眉吐气。

甘：好几年前我就说过金融资本的进入总体上来讲我是欢迎的，是一个好现象。只是我们怎么合理规范的去用这些钱。如果没有这种泡沫形成，中国的当代艺术有现在的国际地位吗？如果没有几个亿的天价形成，那中国的艺术品不要说在国际上能在国内引起这么大的重视吗？我们每一个老百姓都知道宋徽宗、齐白石、徐悲鸿、黄庭坚、砥柱铭。从宏观上讲，我们跳出这个市场来看，这种现象何乐而不为呢，不是挺好的嘛。

林：文化的传播也得依靠资本。

甘：对，需要媒介。我们现在生活在一个信息时代，资本在寻找对象，不可能让你雪藏许久的，一定会发掘出来然后推向平台。第一一定要有价值，第二这个价值一定要被他所认知。这种价格的导向就是引导发掘者最好的指路明灯，所以市场才会有今天这个局面，对资本我们不要排斥，要欢迎。

从容做拍卖

林：华辰今年春季的成交额是3.8亿，秋季预估总额大概会是多少呢？

甘：差不多吧。

林：你对数字好像不是那么在意。

甘：对。我不是很在意这个数字，他们说我比较文人气，其实我是书生气。我是要把拍卖作为我的一项事业。我的从业理念就是我做我能做的一个喜欢做的事情。所以我们的职员，我们的同事在理念上一定要认同这个，不认同这个在华辰是做不下去的。可以公开的讲华辰的待遇是不高的，在所有的拍卖行来说华辰的待遇是比较低的。每一个新进来的员工我一定会和他长谈，告诉他我的理念是什么，不要指望做拍卖发大财。拍卖做好了，会受人尊重，会自我尊重的。

林：拍卖这么大的资金流通量都不能发财？

甘：老实讲这是行业特性决定的，你说拿佣金吃饭能发大财吗？拍得好了，客人高兴，给你点好处，实质上就这么一个情况。你做的不好人家不给你钱，所以你就要专心致志把你的事情做好，你要不断提高自己为客户服务的能力，包括你的眼力、你的专业技能、你的运作能力什么的，同时要坚守自己的职业道德。第一客户信得过你，第二就是你能为客户做事情。这两个因素结合起来你才能在这个行业里生存。这个道理讲起来很简单但是实践起来很难很难。要是没有自我坚守的毅力是很难的，现在社会诱惑那么大那么多，所以我必须矫枉过正的强调控制规模。我对我们所有部门没有定额。我不是不知道教科书上说没有定额怎么行，但是在我们这里不能这么说。如果我们这里产生定额，那么规模就控制不住，规模控制不了，品质就控制不住，然后公司内部的文化都会产生变化，内部因为争夺客户，争夺资源会产生恶性竞争。所以我们现在强调不管是哪个部门的客户都是公司的客户，都是大家的客户。我们要互相协作才能真正维持一个客户，靠个人的力量去维持客户是很难长久的，你必须用充分的资源来维持客户这才是比较稳定的。我没有学过工商管理，这是我对现实的一个观察和思考，重要的分配要透明合理。对于业务人员来说，你的成就不在于拿多少钱而在于你被认可，你的职业技能的提升，你自己的发展和公司的发展是否同步，这才是最重要的。你个人的文化修为和公司的文化氛围是否契合。这样才会乐此不疲，才会苦乐相应。要不然你做不下去，拍卖那么累，怎么做得下去。同时我强调文化的一个从容，要从容拍卖，从容生活，从容工作。工作是我们生活的一部分，我们不能为了工作改变我们的生活方式，降低我们的生活品质。何况拍卖还只是我们事业的一部分，你不能为了某一场拍卖的成绩把所有的东西都搭进去。所以你把拍卖作为一个事业来做，一定要从容。我们老说收藏使我们的生活优雅，那我们的拍卖为什么不能使我们的生活优雅呢？

【编辑：陈耀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