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战后,对大作的追求在当代艺术的新首都纽约发展到了新高度。“行动绘画”的创始人波洛克在地板上铺开巨大的画布,弗朗兹·克兰画下抽象水墨似的大型草图,纽曼的单一饱和色块也大得惊人。他们都是小型室内装饰画的敌人,声称要扩大绘画的规模,直到创造出“可移动壁画”和“环境壁画”——这种绘画不用在乎周围环境,它本身就是环境,观众要做的就是身临其境。
在《与艺术相伴》一书中,马克·盖特雷恩写道:“纽约画派的画家们形成了高度个性化、极易辨认的风格,但有一个因素是他们的画所共有的,那就是尺寸:抽象表现主义画作一般都相当巨大,这对画的效果有重要的作用。观众会被画淹没,被卷入画中的世界。”
虽然在上世纪50年代,这些大作被排斥在博物馆和主流画廊之外,但随着波洛克《1948年作品第五号》成为全世界最贵的艺术品,这种创作观念也成了一种新的“圣经”。所以村上隆才会说:“要在纽约出道,一定得准备几件大型的作品。”
做大了就好卖吗?
去了卢浮宫才知道,《蒙娜丽莎》原来这样小(只有77×53cm),海牙毛利斯博物馆藏的维米尔《戴珍珠耳环的少女》(44.5×39cm)比它还迷你。但谁能说这两位佳人不能艺史留名?
如果愿意,可以举出很多反例,证明做大绝对不是令艺术品永载史册的唯一法门。比如,梵高就专画米开朗琪罗所讥笑的那种“面向女人、有钱人和游手好闲者”的画。
过去,艺术家在自己的空间里找感觉,维米尔在他的斗室里消磨时光,细致地描绘小小的姑娘。而伊丽莎白·维热—勒布伦为法国王室绘制的《法国王后、洛兰—哈布斯堡的玛丽·安托瓦内特与其子女》(2.71×1.95m)是要作为政治宣传画的,那就要让人远远便看得分明。
而今天,中国艺术家流行在作为工业遗迹的高大厂房里工作,环境本身就扩展了作品的尺度。更何况还有野心勃勃的收藏家,建好私人美术馆,四处搜罗体面的藏品。
艺术市场有无尽的悬念,如蔡康永所说,“再有钱的人也有买不到的画”。最大最高级的艺术品,就是市场上再也买不到,只有到博物馆去看的杰作。
村上隆还有一句话:“艺术世界交易的是人心。”有时只见张晓刚一张A4大小的“绿墙”草图便会被吸引,但对那集合了好几百西方先哲的超级大画却无感。五官之中,人的眼睛是最敏锐的,所以视觉艺术是最骗不了人的,任何人都没法只凭表象上的大或者高级就卖个好价钱,得到成功。
就算是已经被艺术评论界和艺术市场承认的作品,也不能保证万无一失。今天的艺术市场上,很多特别大、特别贵、特别炫的作品遭遇滑铁卢。2011嘉德秋拍,蔡国强的巨作《光轮:为中央公园作的爆破计划》(4×42m),就在现场的一片茫然中流拍了。
鲍勃·迪伦说:“这是一个成功即失败,失败即成功的时代。”艺术家是受益者,也是受害者。
【编辑:陈耀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