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人其实是自己历史的牺牲品和祭奠。我们很难能动地、在清醒的理性意识指导下去接近历史和认识历史,而是出于敝帚自珍的习惯:我的一定是好的,如果不好,就别提!对于历史中的那些落后原始愚昧的价值观,我们早已经丧失了辨别能力,更谈不上批判能力。或出于感情不能割舍,但实际上是由于千年来儒式文化思想模式的禁锢。我们的社会中,思想模式单一,思想近亲繁殖严重,由此所造成的狭隘好比自己给自己戴上紧箍咒,稍有不合儒式文化理念的思想和行为,立刻遭到自己的围剿、制裁。由于儒式文化理念也是统治文化理念,那么,所谓正统就成了儒式文化的正统。这个紧箍咒不去,中国人是没有希望的。
就是在这样复杂的情况下,我们仍然忠心耿耿地把历史扛在肩上。盲目地承担历史,麻木于它过于的沉重。那些所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漂亮概念,从心理学的角度来看,是十分有害的。它们把中国人的心灵或捆绑窒息,或让心灵为这些空泛的概念支离破碎。这是儒式文化轻而易举控制心灵的秘密武器。中国人,哪怕极普通的人,都难免这一流毒。心灵流离失所的惨状,是想象力的丧失,幽默感的丧失,忧患意识如一沉重枷锁。我们几乎没了天然的笑声。
不能忘记历史,但我们更需要自然的笑声。自然放松的状态下,灵感才会降临。二十一世纪的今天,玩的是灵感。
不要认同历史上的痛苦,但要认识解放这些痛苦的思想和理想;不要认同历史上的丑陋,但要思考摆脱丑陋的途径。理想是必要的,理想是必须重新被树立的旗帜。
当然,为理想而奋斗是一件庄严的事情,但过于庄严反而容易走向僵泥刻板甚至极端,走向原教旨。情绪和激情不可少,但不要把自己奉献给情绪和激情,它们只是理想的翅膀。用理性思考分析历史的苦难,是必要的。这是思考和批评的开始,起步。
儒式文化一直扮演中国人的宗教。没错,有信仰才会有道德,才会有真情真心,文学艺术百工科学才能绽放华彩。但中国的礼教道统——儒式文化没有培养真正的道德,而是滋生了道学,确切地说,是孳生了伪道学,虚伪。因而中华大地上,道学家之多,为世界少见。伪道学家多得来几乎成为民族特征,道貌岸然的面具,面具之下可能连衣冠禽兽不如。自私本位惟我独尊都是假道学的征兆,不仅限于高堂,连民间妇孺,也是用儒家口吻说话。以庄严、尊严的名义,我们活得像木乃伊。
难怪黑格尔说“中国是世界上最不道德的国家(我猜想他是指清政府),中国每个人都是潜在的撒谎者(我猜想他指的是朝廷官员)。”口气之独断、肯定,完全不符合一个哲学家的身份,可见是受了本能和直觉的攒唆,这位斯文的哲学家才这么破口大骂。
人的好奇心产生于天真,率真的品质,但被儒家的庄严,被烈士烈女的庄严、尊严涤荡得几乎干干净净。这是儒家给中华民族带来的最可怕的病毒感染,病越重的人,越是道貌岸然,大义凛然,大义灭亲,但些这在现代心理学上算病态。中国人重血缘,重一脉相传;西方人重观念相通,他们没有灭亲的概念,没有刑罚上的三族、九族,这些在中国文化中,都有令人发指的记录。在今天,儒家仍然是正统,举国上下,口径步调,乃至生活方式,少数必须服从多数?NO!少数必须同多数做一样!偌大的社会,狭小的生存空间,狭隘的生活方式。大家只敢有一种生活,大家不约而同地捍卫一种生活方式,拥挤不堪,都要考大学。结果社会中,百工俱废,文学艺术“瘦削”不堪。瘦削不一定不美,不一定不健康,但统统“瘦削”,很可能就有问题。背后还是儒式文化在作祟。也难怪,千年裹脚,一朝一夕间怕是不能够——,而且又有不少居心叵测者在一旁大谈心得。这剂迷魂药,又会让多少人云里雾里喜不自胜。无奈,缺少真信仰的真空总得有什么东西来填补。人,与动物不同,形而上的需要与生俱来。真假的辨别能力?没有批评精神的社会,这种能力是幼稚的。不承认这点的人只是没意识到,因为他们的意识能力在先已经被儒式文化洗白。
没有真信仰的国度,伦理道德是难以维持的,败坏是不可避免的。国家的存在和社会的维系其实都需要信仰的基础。儒家的三纲五常显然已经老掉牙,根本缺乏理性基础,如果精神再遭受禁锢,社会的自我修复、更生、恢复和重生的能力将受到抑止和压迫,复兴的希望就只能是希望了。而且,缺乏启蒙的民间,国家将成为饕餮,文明将重新回到野蛮。
真正的理想只能诞生于自由思想的土壤,而这正是少数精英的义务。普通人仅仅是为了普通的生活。人性,无可厚非。
儒家是一个注重外表的文化体系,从汉代起,儒家基本上是重形式甚于内容,重外象甚于本质,重目的甚于过程,这样一种目的性十分明显又阴晦的思想体系,其实,恰好是腐败的开始。一味地注重统治质量,而削弱被统治者的机会,这无异于挖自己的墙脚。那些关于修心的语录也仅仅是语录,没有实际行动的配合,不仅没有作用,还会有极大的副作用。这就是儒家给中国两千年的“熏陶”,如鸦片,在人习惯之后。
【编辑:杨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