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雕塑的美学“魔咒” 2012-09-27 11:39:59 来源:中国艺术批评网 点击:
经济正在腾飞的中国对于城市雕塑热突然加起温来了,随着或平地拔起或旧貌变新的城区雨后春笋般地涌现,城市雕塑这一在中国本来没有传统的艺术获得了诸多城市执政者特别的青睐,在中国诸多艺术中本为弱项的雕塑一跃而成为热门。

经济正在腾飞的中国对于城市雕塑热突然加起温来了,随着或平地拔起或旧貌变新的城区雨后春笋般地涌现,城市雕塑这一在中国本来没有传统的艺术获得了诸多城市执政者特别的青睐,在中国诸多艺术中本为弱项的雕塑一跃而成为热门。然而无庸讳言,我们对于城市雕塑无论在观念上还是艺术上的准备都是不足的,过去的一年发生过好几桩有关城市雕塑的事件,充分说明了这一点。细看这些争议的来龙去脉,发现其背后竟潜藏着为人所忽视的几重美学“魔咒”。

赖宁雕像事件 2011年8月,由于山西太原环境整治,屹立于东仓巷20年的赖宁烈士雕像被移除,且因无处安放只能“流浪”乡村,公众一片哗然。

第一重“魔咒”

符号的所指与能指

艺术家假秦桧之口所发出的这个宣言:“跪了492年,我想起来歇歇了!”这显然是一个挑战性的口号。那么,挑战什么?

按照符号美学的理论,任何艺术均是符号。而符号均有其意义在。这意义,一般分为两层:所指与能指。所指即艺术家创作时原有的意图,也就是说,它试图向他的受众诉说什么。关于这一点,一般来说,它要求尽量清晰而不希望存在着模糊。能指则是受众从它的作品所能体会到的内容。这方面它希望不那么确定,而有几分模糊;不那么单一,而能更为丰富;不那么局限,而能通向无限。所指与能指的联系与对立,构成艺术审美中实与虚的张力。一方面实指引虚,制约虚,规范虚;另一方面,虚则自由地扩大实,丰富实,突破实。艺术美就产生在这实与虚的既灵活多变又有则可寻的关系之中。所指与能指哪一方面的欠缺都会带来艺术审美的失误,甚至重大遗憾。这不能不说是艺术审美的一重“魔咒”。

去年江苏南京江宁新建了一座博物馆,其中一个名为“岳飞与秦桧”的展区陈列了一座秦桧的坐像。平心而论,形象猥琐,谈不上是在歌颂秦桧,然而,坐像一经展出,舆论立刻大哗,公众严重不满,说是给秦桧翻案了。为什么会是这样呢?

原来,三年前也有一位艺术家做了一个秦桧雕像,为立像,命名为《跪了492年,我想起来歇歇了》,当年就引起巨大的争议。此座雕像做得如何且不说它,具有最大刺激性的是这一名称,相当于艺术家的宣言。关键词有两个:“跪”和“起来”。联系具体雕塑,是秦桧塑像的两种造型:一为跪姿,一为立姿。众所周知,跪姿就是杭州岳坟前的秦桧造型,立姿就是这位艺术家为秦桧设计的新造型。

两种造型可看成两种不同的符号。象征人类一定价值观的这一雕塑究竟是在哪里出了问题而引起巨大的争议呢?

这里涉及到符号的常规性理解与非常规性的理解。一般来说,符号与所指具有一定的必然性。这种必然性的关系历经多年受众的检验,相对固定下来,成为了一种模式、一种规范。人们一看到这种规范性的符号就知道它指的是什么。比如,在京剧的舞台上,演员手挥马鞭,意味着在骑马;低头抬脚意味着进门。这些成为共识,成为规范。这种规范构成了对符号的常规性理解,这是符号得以为受众接受的前提。任何破坏这种常规性理解的表达均可能给符号的理解带来混乱与麻烦。

秦桧是奸臣,后人为秦桧塑一跪像,让它跪在岳飞坟前。这一符号的选取符合符号的常规性理解,因而一直获得了公众认可,某种意义上说,它成为了秦桧的标准像。跪这一造型非常确切地指向谢罪这一内涵,以致于成为谢罪这一意蕴的规范形式。

现在,有艺术家为秦桧新塑另一立像,造型不是跪姿,而是立姿。本来不是不可以的。艺术符号与所指的关系虽然具有必然性,但不具唯一性,也就是说,同一所指可以有许多不同的符号。秦桧作为反面人物,其反面性完全可以用多种手法即多种符号来表现,问题是,艺术家假秦桧之口所发出的这个宣言:“跪了492年,我想起来歇歇了!”这显然是一个挑战性的口号。那么,挑战什么?是秦桧这一经典性的跪姿要改,还是说秦桧作为卖国贼这一基本定性要改?换句话说,你要变的是艺术符号还是艺术符号所指的意义?

这一挑战性口号的含意至少是不明确的,公众更多地理解为向秦桧作为卖国贼这一基本定性挑战,因此,秦桧立姿这一雕像当年就饱受争议。现在,江宁博物馆将秦桧的雕像进一步升格为坐姿,公众联系当年的争议强烈地感觉这是再次向秦桧的基本定性挑战,拔高点,是向中华民族的核心价值观挑战,当然就更不能忍受了。

西北大学现代学院的雕塑之所以成为事件,也是因为在艺术符号的所指上出了问题。按西北大学现代学院的解释,他们树立的两尊雕像是取材于中国古代神话中的女娲和古希腊的雅典娜的。既如此,两尊雕塑作为艺术符号,其所指是清楚的,然而,出于对两位校董的感谢,这两座雕塑的面相分别取自这两位董事,这就将雕塑的所指搞混了:人们不明白,到底是女娲、雅典娜,还是两位校董?

如果因为女娲是中华民族始祖,雅典娜是古希腊雅典的保护神,两位神灵的精神需要现代学院的师生敬仰,那又何必将两位神灵的面相塑成两位校董?如果说,因为两位校董为学校做出重要贡献,
需要师生敬仰,那就直接为这两位校董做雕塑好了,又何必假两位神灵的名字?
虽然两位校董对于现代学院贡献很大,值得现代学院的师生尊敬,但毕竟不能因此就将他们混同于女娲、雅典娜吧。这种混淆,轻而言之,是搞笑;大而言之,是对神灵的亵渎。

城市雕塑中,那些具有纪念意义的雕塑,是社会文明的旗帜,人类真善美精神的象征,必须充分考虑它的价值取向,让雕塑符号具有明确的正面指向性,对社会负责,对公众负责,对历史负责。

2011年8月,北大光华管理学院门前伫立的一尊曾引起广泛争议的“裸体猛男”雕塑被搬离,掀起舆论热潮。

第二重“魔咒”

性和性羞耻感

在古希腊,所有孩子都被告诫:如果看了母亲的裸体,眼睛就会变瞎。几乎所有的民族对性都有所禁忌。

雕塑的题材主要是人物,为了突出人物的精神,不少雕塑将人物塑成全裸或半裸,这本没有什么不可以。北京大学猛男雕塑之所以引起热议,主要是性器的张扬。这里牵涉到艺术创作中的另一重“魔咒”:性和性羞耻感。

性是一个复杂的问题,其中不容忽视的,有一个性羞耻感的问题。

性羞耻感是人的自我意识的重要体现,众所周知,人之所以为人,根本的在于人有自我意识。《圣经》中说亚当和夏娃本是赤身露体的,不知羞耻,夏娃因为听了蛇的诱惑,吃了一棵树上的果实,知道羞耻了,赶紧用无花果的叶子为自己编裙子。《圣经》强调说,这夏娃吃的果实可不是一般的果实,吃了它“便如神能知道善恶”。由此可知,羞耻感是善恶感的基础。

性是一种自然行为,人与动物均有性。当人还是动物的时候,是没有性羞耻感的。只有当他成为人的时候,对于性才有明显的羞耻感。性羞耻感的体现之一是性隐私。性器要掩盖起来,性行为要防止被人发觉。与之相应,猥亵这样的概念形成了,人自觉地防犯猥亵,不使自己堕入卑下的动物之中,以维护人性的尊严与高贵。在古希腊,所有孩子都被告诫:如果看了母亲的裸体,眼睛就会变瞎。正是因为性羞耻感关涉人性、善恶这样的问题,所以,几乎所有的民族对性都有所禁忌。

性是人性之一,无疑可以进入艺术领域,但艺术领域表现性同样是有所禁忌的。禁忌之一就是坚持性羞耻感,反对猥亵。

这的确是一个“魔咒”:可以表现性,却不能没有性的羞耻感。裸体艺术之所以是走钢丝绳的艺术,原因就在这。

古希腊的雕塑中有表现裸体的,但多为男性,女性极少,男性中多为神。希腊文化研究学家赫尔曼·施赖贝尔说,“裸体是神的属性,是超人的自然形态”。即使表现裸体,古希腊的雕塑也不张扬性器。雕塑《海神波寒冬》是全裸的。波寒冬威武地站立着,稍后倾,两手前后张开,做投掷状。人们只注意到了他的张扬的手臂和鼓涨的胸肌,几乎完全忽视了他的性器。文艺复兴时期,米开朗基罗的《大卫》也是全裸的,但人们的注意力同样完全为大卫的英俊、帅气特别是表情丰富的头颅所吸引。不论是在古希腊还是在文艺复兴时期,雕刻家将人物雕成裸体,都不是为了突出性器官,而是为了突出表现人肉体的美,进而揭示人的精神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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