绘画史、绘画实践及绘画史教育—从达弥施的绘画史研究出发 2012-11-06 09:07:27 来源:艺术国际作者博客 作者:鲁明军 点击:
其实很多上一代画家的身上,对西方美术史的依赖远远超过了对现实的关怀。这当然是一个大胆的判断,但我想不是没有道理。我们看80年代以来(包括之前)中国当代绘画,就会发现,很多画家都在模仿借鉴西方绘画史上的画家,甚至可以说,我们不过是对西方绘画史一次重写。

鲁明军

我想,今天我们在这里讨论马一平老师的绘画、教育理念以及他的贡献,可能意义不大,展览本身就是最好的呈现。我倒是期待,通过这样一次讨论,提出一些有意思的问题,而且是一些绘画及绘画史内部的问题。

的确,如果抛却马老师的教育、行政实践,单纯地看他的绘画有它的局限性。不过,这种简单地将他的教育理念、行政策略性地嫁接到他的绘画上,实际上反而造成了对他艺术实践的一种廉价的消耗。与其这样,我们就不如将其放在绘画史的维度上去看,或许会提出一些新的问题来。

我一直觉得,其实很多上一代画家的身上,对西方美术史的依赖远远超过了对现实的关怀。这当然是一个大胆的判断,但我想不是没有道理。我们看80年代以来(包括之前)中国当代绘画,就会发现,很多画家都在模仿借鉴西方绘画史上的画家,甚至可以说,我们不过是对西方绘画史一次重写。这当然是一种极端的说法,而且也不新鲜,很早就有人说过。但我们发现,几乎所有人提出这个问题的预设,不是认为我们应该创作出自己的语言,就是认为我们太过陈旧,没有跟上西方绘画语言的转化。时至今日,依然如此。

这里面,我们恰恰忽视了一个重要的问题。首先,我们的创作依不依赖西方绘画史并不重要,何况,迄今为止,别说里希特、基弗尔这些人了,包括塞尚依然在影响很多中国很多画家,其次,这里的关键在于,它又是如何影响的,毫无疑问,事实上更多还是在一个表层的符号、叙事或局部的语言方式,而没有深入到绘画本身的生成机制中。当然,这个机制不是简单地将绘画与艺术家的个体语境及历史背景建立一种关系,而是画面内部或视觉内部的一种机制。

下面我想举一个例子,即,我们通常所谓的写实绘画是如何叙事的?因为,我们可能更感兴趣的是马老师很多风景的作品,我倒觉得不要忽视他的那些宏大题材叙事画,或许更有意思。以前我们很多人以为,叙事就是绘画题材里面的故事,还有一种,把它放在一个形式语言媒介,比如色彩、颜料、光感、平面及其中的时间性等等去分析。如果说前者是图像学的话,后者就是形式主义。顶多,我们放在“视觉考古”的逻辑,寻找视觉生成与科学、哲学、个体经验等之间的生成结构。

这些当然有它的道理。不过,我在这里提出一些新的看法。这个看法来自法国艺术史家余伯特·达弥施。达弥施不像很多法国知识分子,非常激进,他显得很保守,论述非常克制,非常谨慎。他写过《透视的起源》、《落差》等。成名作就是这本《云的理论:为了建立一种新的绘画史》。

达弥施在这本书里提出了一个有趣的观点,他说十六世纪克雷乔的绘画,特别是穹顶画中的“云”的塑造,并不是一种简单的所指、象征或者表现意趣,他说,“云”的塑造在整个画面中承担着一个视觉的功能,即,类似透视的这样一个功能,正是这样一个物象的存在,拓展了画面的空间感。云的塑造本身又不是通过轮廓和线条,而是通过视觉与空间所塑造的。所以他认为,绘画从素描性转向空间性或者他所谓的绘画性正是从这里开始的,而不是沃尔夫林所讲的线描与涂绘的节点在17世纪伦勃朗们的塑形。在理论上,它追溯到了亚里士多德在《天象学》中关于“云”的论述。因为亚里士多德认为,云这个东西不是跟形状而是跟色彩有关,它本身就是因为气候、光及其反射形成的。所以他没有轮廓,但有层次,有空间。达弥施认为,在画家克雷乔这里,“云”建立了一种空间的意识,也就是说有了一种视觉意识。在这里,“云”并不仅是将圣母或耶稣、天使托上天,所以,不能地将其作为一种符号能指,简单地引伸到我们习以为常的日常经验中,其实,根本上它是为了建构一种视觉秩序和意义结构。

其二,“云”的戏剧性。这就涉及到叙事问题。前面我已经提到,我们通常认为叙事就是讲一个故事,但实际上,绘画对于戏剧的借鉴不是表层的人物关系的塑造,而是建立一种视觉深层结构,或者说,如何形成一种新的语法。这个语法如何建立,不是简单地重建一种能指与所指的关系,而是通过视觉的方式消除这种简单的线性的指示关系。而画面中“云”的存在恰恰是在深层结构上重建了一种叙事关系,这个叙事与底本无关。因为,“云”在《圣经》文本中并没有详细记载,但是在与之相应的绘画中我们却看到很多,为什么?达弥施发现,一开始,“云”是出现在戏剧中,因此,与其说是“绘画”源自文本,不如说是舞台。舞台上的“云”也是模棱两可的。所以,“云”到底是什么意思,我们无法在文献中找到所指。某种意义上,“云”没有所指。

其三,视觉生成与叙事逻辑。“云”的发现,暗示了视觉生成的复杂性。可以说,经典的图像学和形式分析本身都是研究视觉生成机制的,前者停留在图像史、知识史与个体经验之间的关系中,后者只是将其放在绘画形式语言媒介层面的平面疏解,还有一种更庸俗的就是,我们刚才提及的内容题材如何构成视觉叙事,实际上都是视觉之外的一种叙事。但是,达弥施在这里提到另一重叙事,他认为,画家每天所覆盖的画面本身便构成了一种叙事。这是视觉生成的内在机制。也因此,它对于潘诺夫斯基和沃尔夫林都不满。

绕了一大圈,我的目的有三个:第一,如果我们还有兴趣依赖绘画史的话,我希望,我们要更深理解绘画史,而不是停留在边边角角的表面挪用;第二,更重要的是,我们如何重新去看马一平以及这一代画家的作品,我们能不能抛开习惯性的从写实走向现代,再走向当代,诸如此类的陈词滥调,而真正从他的视觉内部发现一些很有意思的东西。重建一部个体的绘画史。我想,这才是我们需要做的。至于他当不当代,现不现代,就是搞清楚了,又能说明什么呢?何况你真的搞不清楚。第三,绘画史教育问题。如何教育绘画史,能不能给绘画史教育更多创造性的空间。因为绘画史教育也是绘画实践的一部分。

    谢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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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本文系在“问道:马一平艺术教育50年”研讨会(2012年10月28日,成都)上的发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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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于睿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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