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丞峰:重新做回自己 2013-01-08 15:22:07 来源:中国艺术批评家网 作者:顾丞峰
南京的文化气息 地域与艺术家的关系是一个古老的话题,早在十九世纪的西人丹纳,就为我们构筑了“种族、环境、时代”这样的决定论关系,中国传统中的相关描述则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

九十年代值得一提的重要事件还有1998年中央电视台美术星空栏目进行南京当代艺术专题报道。“美术星空”当时正热,身兼编导的大侠温普林操刀,历经几个月,终将关于南京地区的报道在中央电视台分两次播出,虽然其内容也包括了“新文人画”种种,但主体还是对南京当代艺术,这也是南京当代艺术首次在国内全面亮相。

总体上看,九十年代的南京当代艺术发展相对平稳,说它平稳是两方面的,一方面艺术家在个人的艺术问题上耐得住寂寞;另一方面,国内当代美术界发生的一些重要事件、现象也与南京关系不大,比如在北京开始成为焦点的艺术区现象,比如九十年代兴起的新生代、泼皮、艳俗艺术、卡通一代等风潮,比如在国内一些地区已经大量出现的装置方式,等等这些,在南京均没有活着很少引起响应。

南京文化中沉稳、自我的一面在当代艺术中顽强地体现出来。

四、新世纪初始,相对的高潮

进入新世纪,中国当代艺术伴随着改革开放步伐的加快,特别是中国加入到世界贸易组织后,中国社会融入到国际经济社会和政治、文化活动中速度加快,经济驶入了快车道。

文化上也是如此,随着2000年第三届上海双年展的成功举办和2003年中国第一次由政府指定策展人选择艺术家参加威尼斯双年展,西方主流的当代艺术也逐步开始为政府所关注,更多的容忍、更多的参与、甚至更多的推动被投射到当代艺术领域。

南京的当代艺术在新世纪初也经历了一个相对的高潮。这个高潮是以凝聚力和影响力来标志的。

所谓凝聚力有自身和对外的两方面。

自身方面,2000年联手创库心和与之毗邻南京圣划艺术中的联袂出炉是一个重要的因素。从名称上可以看出,“创库”来自于昆明的艺术区“创库”,那是国内艺术区的先驱,上海莫干山路艺术区和北京798那是后来的事,吴翦等人将其命名为“联手创库”。吴翦今天还将其称为“艺术群落”,此前,画家们还是独立地待在他们称为“工作室”的地方。他回忆道:“我每天下班就开着一辆白色吉普,在江边转,找工作室。当时我们也没有想到要搞创库这样的,就觉得自己要搞一个大的空间来画画。后来在城西那里,就是我们联手创库原址江东村那里,看到有三个很大的仓库。那里当时是一个家具厂家的仓库。”(见吴翦采访记)

联手创库共有20多位艺术家入住,人数上并不是很多,但由于打造出了一种艺术生态环节,而且更重要的是有圣划艺术中心为邻,将创作和展出对接,所形成的凝聚力很快就凸显出来了。

圣划艺术中心举办的当代艺术展在这个时期无疑形成了一个高潮,其标志就是由顾振清策划的“木马计”和同年的“欢乐颂——木马计升级版”,后者有来自国内外的四十几位当代艺术家参与,作品的形式涵盖了各种材料方式,甚至老虎也被请进了展厅,那是一个危险的游戏,同时也是一个艺术家的作品:一只生猛的老虎在展厅临时搭建的回形的笼中逡巡,笼子中部有一个临时的门可以通过,要进入中心展场必须经过这道门,但又必须在老虎走过来前或过来后才可以,于是,自由的人与不自由的虎就在不断转换角色——当人进入中心区时,逡巡的虎就像在看守笼中的人!

南京的许多艺术家都参与了这次展览,晚上开幕的展览和室外的光线变幻、音响隆隆的场景,完全营造了“欢乐颂”的气氛。

另一个众生狂欢的场景是2002年的“晒太阳”。南京江宁县的大塘金岛是农村中一个偏僻的西面环水的小岛。时隔16年后第三次“晒太阳”规模很大,来自全国各地的200多位艺术家、批评家聚集在活动现场,享受着炽烈的阳光,参与这个完全没有门槛、无拘无束的艺术活动。这次活动也引起了国内媒体的关注。

当然最吸引媒体眼球的是2000年在清凉山实施的“人与动物”活动。展览强调艺术对社会现实的直接介入,它与此前在北京举办的“伤害的迷恋”展以及在上海进行的“不合作的方式”共同吸引了媒体的对行为艺术的关注,毕竟这是当代艺术中最为刺激和敏感的场景,它既是当代艺术对公众神经的挑战,也是当代艺术容易遭受攻击的软肋。

在对南京的“人与动物”的报道上,公共媒体很多将焦点集中在吴高钟的作品上,“从牛肚子里钻出的裸男”的大字标题使他一夜间成了重压名人,连他的孩子在幼儿园都被在身后指着:“就是他爸爸从牛肚子里钻出来”。

南京也幸运地成为国内大众媒体一时间屡次提到的城市。连策划人,外来者顾振清都感受到了相当大的压力。其实那些年是他策展最风生水起的几年。几个展览的焦点效果,让他和南京这座城市联系起来,南京有能力吸引外来的和尚念经,这是南京当代艺术的造化。

新世纪的最初几年,几次有影响的重要活动和当代艺术区生态模式的初步建立,共同构成了新世纪初的小高潮。

随后几年艺术市场的突起,南京刚刚形成平坦路面又布满了变数。

五、当下,困顿与延伸

近年对南京当代艺术的发展影响最大的正是艺术市场的突起。

北京的市场、北京的火爆吸引了来自全国各地的冒险者们,南京的艺术家们同样如此。金融危机使得一些人穿梭于宁、京两地,这样候鸟的现象差不多遍布全国,也许这正是信息时代艺术家居留的一种方式——乐于游走在中心与边缘之间。南京这个城市,其在当代艺术格局里从未能上升到一线,也不会下降到哪里,毕竟南京这块土壤形成了艺术家们“达则呼啸而去,穷则自得其乐”的悠游的心理。

在当代艺术的市场与画廊这一环节上,南京是缺憾的,过去如此,而且在可见的将来也不乐观。究其原因,南京虽然在文化上有自己的态势,但在艺术投资机制上天生地倾向于传统书画(这在拍卖的拍品以及成交上体现也十分明显),始终没能成长出服务于当代艺术形态的画廊,这是制约着南京当代艺术、大型展出一个重要原因,也是南京的当代艺术家只能在北京或上海寻找更好的发展机会的重要原因之一。南京离上海太近,反而限制了南京自身画廊机制的发展。

这其中,两次南京三年展(2005、2008)是一个亮点。由个人出资,坚持连续做三年展,并使之具有国际性,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国内同此模式只有成都双年展。葛亚平的财力与邓鸿比较相去甚远,而南京三年展的相对更纯粹的状态就显得难能可贵。在目前的资金状态、运行体制下,南京三年展的坚持本身就不易。果不其然,本应在2011年举办的第四届三年展到2012年底还没有动静,成都双年展的主办权已经交给了政府,南京呢?

作为当代艺术的孵化机制——美术馆,南京的美术馆大小前后存在的也不算少,公立美术馆目前尚未能走出一条主体的道路,民营美术馆则来如雨后春笋,去也转瞬即逝,南视觉、艺事后素、青和以及曾在市中心的四方美术馆,都有轰轰烈烈时,现在只是保留在人们的记忆中。受制于投资者经营的改变和兴趣的转换,民营美术馆的本身制度弱势也暴露得很充分。

还有尚东美术馆在顽强坚持……

2012年成立的三川美术馆是一个亮点,成立半年已连续按当代通行展览规则举办了三、四次当代艺术展。其学术性和层次已经得到南京当代艺术界的认同,也引起了国内美术界的关注。这个良好的势头给人们以遐想。

另一个让人期待的是远在江北投入巨大的新四方美术馆,虽说有着丰富的高等级藏品。随着多年未能开馆,人们的期待开始疲软,在现有产权体制下,能否引入当代的展览制度并持续?人们只能拭目以待。8888

另一个期待是2012年投入使用的南艺美术馆,展厅庞大,硬件不错,希望能够走出公立美术馆具有自主性和权威性的道路来。

在人才的积累上,南京当代艺术的蓄水池当然责无旁贷地属于学院。相比较起四川美术学院,南京的艺术院校在推动当代艺术的作用上显得疲弱。川美那种教师对学生的表率示范作用、黄桷坪的艺术社区的“热炒热卖”的艺术氛围(王林语),准确说在南京、在南艺内外都付阙如。这有历史的原因,更多的是现实的反映。从一个简单的现象上看:近些年来川军画家一拨一拨地耀眼于国内的画界,在2010年6月份刚刚举办的大型展览“改造历史”中,据不完全统计,足有一半或一小半画家来四川,虽然这与策展人吕澎的川籍不无联系,但川军在当代美术特别是当代绘画或者说是当代画廊中受宠是美术界有目共睹的。另一个并不特别惹眼但却是实际存在的现象是,国内当代美术批评中年轻、现在一线活跃的批评家,出自四川美院的也占了大多数;而且在国内许多当代美术刊物、艺术网站中工作的年轻人,来自川美的占了相当的比例。这样的互相推动与帮衬,加之“川帮”本有的互助传统,四川美术学院的教学以及指向性上的选择不能不令人刮目相看。

无论在国内当代美术领域、还是在商业成功的榜单上,或者在国内年轻批评家的身影中、在国内当代艺术策划、媒体工作者的名单里,近年南艺乃至南师毕业的学生的名字很少。即使用目前最流行的一个词,“就业率”来检验,也是令人不安的。事实再有力不过地说明,在当代艺术这个领域,南京院校的教学取向上有着很大缺憾。

尽管如此,南京的绝大多数当代艺术家,仍是毫无选择地出自南艺和南师,设想一下,如果在宁的艺术院校在教学和氛围上大幅度倾向当代艺术,那又将是怎样一番局面呢?

南京批评的力量也不算乐观,目前数来数去,在南京乃至江苏在国内有影响者,还是二十年来那几杆老人老枪。后来加入之年轻者如左靖、朱朱和更年轻的崔灿灿,都毅然赴北京发展,或更钟情于网络媒体,展览策划对他们吸引力更强。

年轻的批评人才匮乏,这也是南京当代艺术发展的隐忧。

正所谓“江山代有才人出”,

有道是“莫使金樽空对月”。

六、絮语,重新做回自己

南京的当代艺术有着不错的起点,中途的发展除了偶有小高潮外一直算比较平稳,这个平稳当然与南京的文化特性、文化气息有关,既不过分奔放、激进;也不过分自闭保守,说中庸好像不太合适,但自满自足、优雅闲适却是不争的事实。这也造成了南京的文化艺术少有大手笔,也无大的失落。特别是在今天当代艺术的国际化大背景下,经济左右文化走向的现象越发凸显,而且这个过程几乎是不可逆的。于是当地域性越来越被全球化侵蚀乃至抹平的前提下,处于地域中心地区的南京也将越来越成为文化主体中心的附属,其人才结构、创意产能都受限明显,这是人们不得不面对的现实。

当然,这并不排除作为区域中心,南京的当代艺术在国内艺坛偶有弯道超车,暂露头角,甚至出现各领风骚的可能。虽然短暂,也将和国内其他地域的当代艺术一样共同为中国当代艺术的大格局增添色彩。虽说,后现代的多元文化早已超越了地域性,谈地域性会被许多人嗤笑,但从另一个角度看,后现代文化原素中的去中心、强调边缘、不确定性等,似乎又为作为副中心地区的文化可能性添加了信心。这也是我们的艺术“从南京出发”的理论依据。

其实,地域也好,边缘也好,副中心也好,归根结底艺术家还是靠自己的作品安身立命或出人头地。

2012年中国文化界最重大的一件事就是莫言获得诺贝尔文学奖。

莫言是世界的,当然也是山东的,但更重要的一点是:莫言是自己的。

南京的当代艺术也要做成自己的,艺术家来自地域,他的艺术经验、艺术感受与地域文化有关,但他的艺术成就高低却只与人类的心灵有关。

 


【编辑:李洪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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