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多苓:我是一个内向型画家 2013-03-21 13:56:24 来源:腾讯文化
何多苓认为,他自己是一个以内心世界为主的内向型画家,他画了几十年的画,有很多改变,但始终认为,人作为一个个体,内心其实永远是孤独的。

我就想把这一点给观众看,既让他们看到自己的生活,又让他看到生活所体现出来的另外的一个面,就是超越现实的一面,这一面是我所要表现的。观众看到我的画以后可以得出自己的结论,但是我想他看到的始终是一个跟现实世界完全独立的隔绝的另外个一个世界,我想这个就是我要表现的。

记者:所以这也是艺术的魅力所在。我们说当艺术越来越走向主观的时候,它越来越远离这种客观自然的时候,作品呈现出来是画家对于世界的解读,对于客观事物的解读,其实您早期的这些作品,像《春风已经苏醒》、《乌鸦是美丽的》给我一种感觉不仅是一种孤独、寂寞,更有人和自己的交流的这样一种宗教性、悲天鸣人的感觉。

您从美国回来之后,这种画风开始转型,这种感觉少了,那是否意味着您减少了对于客观事物的关注呢?

何多苓:其实我没有减少,好像这个角度开始变了,80年代的时候,因为那个时候比较年轻,中国艺术我所处的时代也是中国变革的特别剧烈的这么一个时代,在那一会儿当时的现实在我心目中的反映就是那样,现在的显示我觉得也是通过我的画表现出来,只是这个新的阶段比起以前不是那么直截了当了,而是更为含蓄,更为委婉,更为隐讳了。这随着我年龄的增大,阅历,跟个人的性格发生的变化,就是说表现的这种渴望也在变化。因为这个世界变得越来越复杂,越来越多元,所以我的画纸也就跟着变得更多元和多意。而且它更为敏感。就是很多东西是转瞬即逝的,我力图把它抓住。原来你看到的比较明显的某些关注现在好像是削弱了。

这就说明我的画更深入地进入到内心世界,而且我的表现更被自己的当下的一些思考,根据这个来进行了。

记者:您后来的一些作品是和音乐相互关联的,比如说我在看《次生林》的时候,我就觉得那个画给我看上去,有一种音律的流动,这种流动感特别强,您也说过您在画画的时候喜欢去放DVD,不仅要听而且要看。想问一下您对音乐和油画之间这种关系的看法是什么?

何多苓:因为我是一个古典音乐爱好者,古典西方音乐的特点特别丰富,有和声,有旋律的进行是有对位的,里面有各种各样的变化。所以我想油画很像,孤立起来油画分成很多单元,就像音乐的音符一样,就是油画的色彩、构图等等。综合起来油画的色彩有点像音乐中的和声,很多音乐家甚至认为他们的和声就是有色彩感觉,很多画家认为他们的色彩就有音乐的感觉,甚至把它直接对应起来,我倒不认为这个可以直接对应。

比如说某一个色彩相当于音乐中的什么和弦,我觉得这种有点牵强。但是我觉得至少油画的这种色彩,比如说它是单一的色彩把它调和在一起,它就变成复杂的色彩,调和得越多变得越复杂。音乐中的和声也是,单音加三组和弦、四组和弦、七组和弦,这么重起来之后,这个和弦,尤其是在交响乐里面就会变得非常复杂,甚至难以解读。

我觉得这一点和声的变成油画可以跟音乐对应的,还有音乐的对位这种旋律的进行,它就是同时几个旋律,一到同一的时间单位同时进行的时候,它呈现一种非常复杂的关系。这一点也很像油画。油画在一个画面上可以表现多重的意境,甚至有一些故事性把它重合在一起。也呈现一个非常复杂的画面。

让观众在看的时候,就领会到很多东西,而且音乐听每一遍有不同的感受,画也是,每次看也许都有新的感受,这个是特别像的。

记者:对,在看你的《次生灵》的时候,我就觉得看了以后,特别有这种感觉。然后您在画画的时候,这样的音乐您的创作会有什么样的灵感的推进?

何多苓:我觉得没有这种直接的推进,我不能说我的哪幅画完全是根据某一首乐曲来的,还真没有这个情况。但是我这么多年画画的时候一直以音乐作为背景,这是潜移默化的过程,所以我就领会到了,刚才说的音乐跟画画对应关系。在画里面有旋律的变化,有和声的变化,有一种丰富性。然后在绘画的构图上,跟音乐的结构关系又可以对应,可以参考。

这种绘画的音乐性和音乐的绘画性错综复杂的关系,会让我栽在画画的时候让我体会到各种各样的意境。所以我觉得音乐对于我来说,就是一个生活跟绘画完全不同的两个方面,但是它又是不可分离的。

记者:所以咱们说艺术是相通的?

何多苓:我觉得音乐跟绘画真是可以相通,但是不能简单地划等号。

记者:您还自己作曲?

何多苓:那是闹着玩儿的,因为我原来想当音乐家所以我当知青的时候,我自己在学音乐,自学音乐所以有一些基础,而且对此很感兴趣,所以有时候作为一种消遣吧。

记者:我看到有评论说你骨子里还是一位文人,是一名诗人,您认为呢?

何多苓:我完全可能成为一名诗人,虽然我现在是一行诗也不会些,但是我有一个特点,我什么都想把它画出来,比如说诗歌我很爱好,我在诗歌中看到的东西,我的第一个反应不是写出来,而是把它画出来,所以我的画确实有一种诗意在里面,也有很多当代诗的很多结构。

记者:您的画您觉得最有诗意,现在能跟我们说一下吗?

何多苓:可能最早的就是《春风已经苏醒》,后来画的比如说《乌鸦是美丽》,还有《小宅》,还有去年画的那些《兔子》系列,我觉得都有很多隐含的诗意在里面。

记者:您现在的作品中很多是融合了东方传统和当代艺术这样的元素在里面,请问您怎么看待艺术东西方的交融?

何多苓:原来我们学画的时候,我对东方艺术并不感兴趣,只是如饥似渴地学习西方的油画,或者是西方艺术的方法。但是现在觉得二者之间完全可以相通,而且作为一个东方人,东方人的思维是深入在你的血统里面的,DNA里面的。这个是摆脱不了的。那么我们作为一个画西画的人,我想把二者结合起来,是非常重要的一件事情,而且不是不可能的。

中国追求那么多年所谓油画的民族画,其实我觉得它的要点就在东西方思维的并存和衔接,而且是彼此交融,这么一种境界。我觉得完全可以做得到的。

比如说我原来学过怀斯的画,怀斯作为一个美国人,我就觉得他就有很多东方性,你看他的画里面有很空灵的成分,有很多天人合一的成分。跟东方式的文人画思维方式也是完全可以相同的。大家不谋而合的东西,我想这一点并不困难,假如作为一个中国画家,做到这一点的话,这就是中国绘画在当代艺术中应该得到的一席之地,正好就是以中国的文化作为背景。

记者:以中国的文化为骨,以西方的表现手法可以把它表现出来,能这样理解吗?您年轻的时候特别不喜欢中国文化,说学校有机会去参加临摹敦煌壁画您都不愿意去,后来是怎样改变的?

何多苓:当时那一会儿对艺术毫无兴趣,也没有任何感受。后来正是因为在90年代在美国的时候,90年代初在美国看了很多博物馆里面的中国古代艺术品,原来在中国没有看过,看过之后很震撼,觉得这些中国的还是好东西。马上第一个念头是把它拿过来,跟自己的油画传统相结合,这么多年一直在做这个事情,一直在探索这个。

记者:应该说您探索还是比较成功的?

何多苓:还不能说完全成功,这个路子是值得的。在这个事情上花时间是值得的。

记者:对于年轻的艺术家来说鼓励他们往这条道路上去发展吗?

何多苓:实际上现在的年轻艺术家基本上都在注意这个事情了,他们跟我当年不一样,他们不是很盲目或者是很单一地接受西方绘画的传统,而他们是在一开始对东方的传统已经很感兴趣,这个可能跟中国当代社会的发展水平是同步的。当一个社会足够富裕,一个和平的环境持续了很久,而且正常发展的时候,它自然而然就会回顾自己的文化传统,我觉得这一点原来从台湾都能够看出来,中国现在也正在经历这样一个阶段。

记者:现在的年轻的这些艺术家比您那个时候条件要好很多,您那个时候几乎没有那么多的信息,包括怀斯的,能够看到就特别喜欢,现在的艺术家信息交流还是更多一些,有更多的选择。您曾经说过,在书上说金钱对于一个艺术家来说只是一个不三不四的情人,所以您在美国拒绝成为画廊,去画印第安人的画家,虽然那个时候那样能够给你带来很多的金钱,在去年北京的保利秋拍,您的《第三代人》拍了2800万,今年的嘉德春拍、诚轩秋拍、艺融秋拍您的作品也分别拍到了几百万的价格,对于市场的认可您有什么样的想法?

何多苓:我觉得艺术家得到市场的认可当然是一个好事,不管从哪个方面都是好事,而且对他自己衡量艺术品价值的某一个标准,而且这个标准是可以量化的。这一点上它还是一个良性的循环,但是我觉得不能把它作为唯一的一个标准,因为有的时候艺术市场它的认知和追捧的对象是有偏差的,某一个阶段可能是这样,下一个阶段不是这样。

作为艺术家来说还是要把自己作为主体来进行创作,不能把市场过多地作为参考。市场只是它的价值的某一方面的体现,而不是全部体现。

记者:市场可是作为商业的特点,市场是商业的特征,可能和其他的商品一样,最近流行了这样一个潮流可能就能够卖到一个好价钱,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

何多苓:是,有一些是这样的,但是相反的情况就是它可能以前不是潮流,现在大家觉得这个艺术品是一个持久的历史长河中体现出它的价值了。所以艺术家不要把这个放在这上面,如果他盲目地跟风市场的话,可能最后少数不到自己的价值,因为市场是千变万化的。

记者:比如说梵高的哪怕八块钱,就是这样一个情况,您认为您的画能进博物馆吗?

何多苓:反正现在国家博物馆的有我的画,在日本一些博物馆也有我的画,我想它是可以进博物馆的,至于它在博物馆能够待多久不是我能够决定的。

记者:但是进博物馆的画作,在文化的定位上已经承认了您的画本身的价值了,这样的话您认为您的画时间应该更加长久的在博物馆保存下去?

何多苓:我觉得应该是这样的。

记者:今天采访就到这里,谢谢您的配合。
 

【编辑:李洪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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