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大学艺术学院院长 叶朗
记者:美育,在今天的时代,已经越来越超越文化艺术界与教育界,正逐渐走近日常生活。谈起美育,让我联想到近代中国美育的奠基者和倡导者蔡元培。他不仅首先将“美育”一词由德语译介引入中国,而且把美育作为国民教育的五大宗旨之一,在教育方针上确立了美育的地位。
叶朗:我们在北京大学倡导美育,脑子里想的就是要继承蔡元培开创的美育传统。当年昆曲进入大学课堂,首先是在北大,吴梅、许之衡先后在北大讲授昆曲,被当时的上海报纸称为破天荒的大事。古琴进入大学课堂,首先也是在北大,王露(王心葵)经章太炎推荐教授古琴。这都是悠久的文化传统,今天,我们不能丢掉重视美育、重视艺术教育和艺术研究的宝贵传统。
当代俄罗斯电影大师塔可夫斯基曾说,在他小时候,母亲就建议他读《战争与和平》,并经常告诉他书中的哪些段落写得好。从此以后,《战争与和平》就成了他的艺术品位和艺术深度的标准。一个人读的书、欣赏的艺术作品会构成一种精神文化环境,从而深刻影响其文化气质与品格。对于学校教育而言,营造校园学术、艺术、文化氛围是美育的一个重要方面。因此,这些年我们不仅与白先勇先生合作,推动昆曲《牡丹亭》走进校园,在大学开设经典昆曲公选课,而且也推动粤剧等地方戏曲和西方经典音乐进校园演出,举办“美学散步沙龙”等等。
记者:其实,不仅仅在近代,美育在中外教育史上一直都是一个重要的话题。中国古代有“六艺”,孔子在《论语》中提出“兴于诗,立于礼,成于乐”,强调美育对于人格培养的重要作用。席勒在著作《美育书简》中也强调美育能使人通往人性的完满。今天,我们重拾美育的要义,是否另有现实的考量?
叶朗:是的,今天提倡美育,有着时代的特殊性和紧迫性。当今人类社会,不论一个国家的经济发达与否,都存在着同一个问题——物质生活和精神生活如何平衡?很多地方把物质的、功利的追求放在压倒一切的位置,而忽视文化的、精神的追求。有的电影制片商和导演一再宣称他们拍的是商业片,所以他们就以追求票房价值为唯一目标,什么人文内涵根本不是他们要考虑的问题,就是一个突出的例子。
艺术创作如此,美育同样需要营造健康的、良好的社会文化环境。学校不是真空地带,学生的人生观、价值观、审美观的形成也不是一个封闭的系统。而社会文化环境,不仅指大众媒体,甚至是城市的街道、建筑乃至于家居布置都会影响人的审美趣味和精神追求。我们看到有的城市投入大量资金求“大”求“新”,造成一种“千城一貌”的局面。既不适合于老百姓的日常起居生活,又破坏了文化特色和地方特色。所以,美育绝不仅仅是课堂上讲课的问题,也不仅仅局限在校园内部。
编辑:张长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