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伯驹

在北京故宫博物院，珍藏着一件镇馆之宝《平复帖》，它是西晋名士陆机的手书真迹，距今已有1700年，比王羲之的手迹还要久远，收藏界称它是“中华第一帖”，1956年初，它同《赠张好好诗》、《道服赞》、《草书》等8件价值连城的真迹书法被无偿捐赠给国家，捐赠人就是当时有名的收藏家张伯驹和他的夫人潘素。

在那个动荡的年代，张伯驹是如何收藏到这些国宝级字画的?经历了哪些波折?嗜字画如命的他最后又为什么决定将珍藏的字画悉数捐出?日前，张伯驹的女儿张传彩和张伯驹潘素故居纪念馆的馆长楼开肇向记者介绍了张伯驹的收藏经历。

大量家产用于买字画，老人称他是“败家子”

张伯驹，字家骐，1898年出生于河南项城，与张学良、溥侗、袁克文一起称为“民国四公子”。张伯驹是20世纪有名的收藏鉴赏家，在书画、诗词、京剧艺术研究领域都深有造诣。在动荡的年代，他经手收藏保护的中国历代顶级书画名迹起码就有118件，被时人称为“天下第一藏”。

“父亲30岁那年就开始热衷收藏中国古代书画，起初是出于个人爱好，随着时局的混乱，越来越多的珍稀字画流失海外，父亲非常痛心。”张伯驹的女儿张传彩说道。

1936年，张伯驹在参观湖北赈灾书画展览会上发现了后来被誉为“中华第一帖”的西晋陆机的《平复帖》，嗜字画如命的他托人向所有人溥儒(清恭亲王之孙)请求出售，但溥儒开出20万元的高价，以当时张伯驹的财力远不能支付。后来，他又请张大千出面向溥儒求购，但对方仍不肯让价出售。张伯驹念念不忘，两年后的一天，张伯驹从傅增湘口中偶然得知溥儒因丧母急需用钱，他通过傅增湘在其中斡旋，对方做出让步，几经周折，张伯驹最终以4万大洋的价码买下了《平复帖》。

“父亲平时不看重钱财，他从小练字，深受传统文化的影响，懂得文化的奥妙，有钱就买字画。家中老人不懂字画，眼看着大量家产只换成薄薄的字画，气愤地说他是败家子。”张伯驹的女儿张传彩说。不过在动荡年代，持有这些字画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为保护手中珍贵的字画，张伯驹吃了不少的苦头，甚至险些丢了性命。

宁肯被“撕票”也不肯卖画

日寇占领上海后，《平复帖》招致各方觊觎，张伯驹低调行事，正如他后来所说“购得《平复帖》后，蛰居四年，深居简出，只为保护此帖”。几位日本人提出以30万大洋收购，伯驹一口拒绝。不过张伯驹没想到的是，手中没剩多少余钱的他会成为歹徒的绑架目标。

1941年6月5日，张伯驹从到上海分行开会，下了飞机像往常一样坐上银行的接送车。当司机开到家附近的培福里弄口时，突然两辆车前后截住了车子。车里冲出三个彪形大汉，一个拖出司机，另两个将张伯驹挟持到车上，迅速离去。第二天，张伯驹的夫人潘素就接到绑匪打来的勒索电话，开口就称拿三百万来赎人。潘素到处找亲戚朋友借钱，可远远凑不到这个数目，唯一的办法似乎只有变卖字画了。但潘素深知张伯驹嗜字画如命的脾性，不敢贸然动那些字画。几天后，绑匪主动联系潘素，称张伯驹已绝食几天了，要求潘素去看看张伯驹，并劝她“家里宝贝那么多，卖掉一些换成钱来赎人，命比什么都值钱。”

但绑匪没想到的是，潘素被带去见张伯驹，张伯驹却严肃地叮嘱她：“我的命可以丢，可以让他们撕票，但字画绝对不可以卖，你要动它们让我知道了，我也不会出来。”
后来才知道，将张伯驹劫持走的几个壮汉是汪伪76号机构的特工人员，主要筹划者叫李祖莱，是盐业银行内部的职员。此人记恨张伯驹被任命为盐业银行上海分行经理，加上嗜赌如命，作案前几天输了不少钱，又急又恨的他勾结了汪伪76号特工总部的警卫总队长吴世宝，两人商议“大干一场”，策划了这起绑架案。
面对绑匪的软磨硬泡，倔强的张伯驹始终不肯答应变卖一件藏品。绑匪无奈，又不想“撕票”后人财两空，双方就这样僵持了几个月，赎金一降再降。最后绑匪在僵持中逐渐失去了耐心，撂下了狠话：“7天内若没送来40万，就等着收尸吧。”

潘素最后总算筹齐了40万，这场持续了8个月的马拉松式绑架案终于得到解决。

张伯驹深知只要字画还在手上，还会有更多不怀好意的人来找麻烦，而且很可能会累及家人，他回家不久后就决定举家搬迁到西安。“那次搬迁，为顺利带走这些珍贵的字画，父亲让母亲将《平复帖》等珍贵宝贝偷偷缝在被子里，带到西安一座不起眼的老宅里，一次也不敢带太多，如此往返好几次，最后才陆续将其他宝贝也运了过去。”张传彩说道。

家人回忆张伯驹：为收藏保护《游春图》，不惜变卖家产、妻子首饰

历经生死之劫的张伯驹对字画依然热情不减。1946年，故宫散失于东北的书画陆续出现在北平的古玩市场，张伯驹打听到古玩商拟把《游春图》公开售卖。《游春图》是隋初画家展子虔传世的唯一作品，是我国存世最早的青绿山水画杰作。张伯驹亲自上门找到古玩商，对方知道张伯驹嗜字画如命，就开出了800两黄金的高价。

“很多字画商人都喜欢和父亲打交道，父亲通常是真心喜欢那些字画才会开口要买，对方开出的价，他从来不讨价还价。”张传彩告诉记者，当时张伯驹的家产几乎都变换成了字画，根本没法拿出这么一大笔钱，无奈之下他只好请求当时的故宫博物院设法买下此画以防止流失到国外，但得到的答复是“经费不足，无力收购”。张伯驹怕该字画被洋人收买，就将《游春图》要出售的事告知众人。消息传得沸沸扬扬，古玩商迫于压力不敢卖给洋人，最终同意以220两黄金卖给张伯驹。张伯驹咬咬牙卖掉了弓弦胡同里居住多年的宅院，又卖掉了夫人潘素的一些首饰，筹得220两黄金的款项买下了这幅珍贵的古画。《平复帖》和《游春图》都搜集齐全后，张伯驹高兴地将居住的承泽园改名为“展春园”，自号“游春主人”。

“虽然字画是父亲自己掏钱买下的，但他觉得这些宝贝是属于全国人民的国宝。”张传彩说，父亲曾自言：“不知情者，谓我搜罗唐宋精品，不惜一掷千金，魄力过人……我买它们不是为了卖钱，是怕它们流入外国。”1956年，张伯驹夫妇将几乎耗尽家财收集来的《平复帖》、《赠张好好诗》、《道服赞》、《草书》等8件国宝级字画无偿捐献给国家，《游春图》这幅珍贵的字画，后来成为故宫的镇馆之宝。
 

【编辑：李洪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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