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藏美协主席韩书力(中)在会上发言
林少雄:西藏当代美术的发展除了我们各位艺术家共同推进之外,还有受到业内外人士的推进。我知道的李小可老师经常去西藏采风、创作,他对西藏艺术的发展也做了很多的工作,下面有请李小可先生谈一下自己的感想。
李小可:应该先请我们藏族画家先说,我实际上对西藏这块土地和它的文化,还有他的人所感动。我自己在一个文章中也说,藏地,实际上是一个使人断魂的地方;使人断魂的原因,一个是它特殊的自然环境,它这个自然环境实际上就是它的雪山、圣山,带着一种圣洁,同时又有一种苍茫。生活在这块土地上的藏民族产生了这么一个辉煌的文化,西藏的文化我感觉到是一个和灵魂、和生命,和心灵连接的最紧密的这么一个文化。还有它对文化表达的方式特别使我感动,它的经帆、尼玛石、建筑、民居,还有藏民的服装。其实我们在展览当中有记者问,说你对西藏文化有什么看法,我认为西藏的文化实际上是藏民族的一种生命和心灵的一种表现和张扬。我曾经去长江源头,从沱沱河走到格拉单宫,走的最困难的时候连吃的都没有,下了特别大的雪,然后看到牦牛,一个妇女赶着牦牛在雪地上走,她带的红色的头巾和藏族艳丽的服装。我当时就想,如果这个文化和它的艺术没有一种张扬的话,这个生命会被这种严酷的自然环境所淹没。所以西藏的文化实际上是有着特殊的自己的一种特征,尤其到了西藏以后,看到它的经帆在所有的山顶上,所有雪山最高处,最高的山口,包括阿里这种山口,以及牛头和哈达。这个实际上带有一种行为艺术色彩,但是这种行为又是一种无声的,大概有几十万个石堆,这个并不是说有雕刻者自己的名字,而它只是表示一种崇敬的心灵。比如在寺庙中有很多的酥油灯,很多人为酥油灯擦灯注油,这给人们很多心灵的表现。实际上西藏民族的这种表现是一种无声的,具有的巨大的坚持力和表现力。这些东西实际上对我们有非常深的一种震撼。
但是我作为一个内地画家,更多的是被西藏的这种自然、文化和西藏的艺术家们的真诚所感动,我们在北京也做了两届展览,一个是“雪域彩练”,一个是“大美西藏”。我记得有一个喇嘛的唐卡和壁画的老艺术家,我每次去西藏都去拜访他、跟他合影。去年再去的时候我把过去的合影照片想送给他,但是他已经圆寂了。但是他的唐卡的学生带我去参观寺院,他看到老师壁画的时候,有一种非常怀念崇敬的心情。这个藏族艺术家不会汉话,本来我离开拉萨的时候他想请我吃饭,我说不要用吃饭。实际上他来的时候把他展览时他最喜欢的一幅唐卡作品送给我。另外,还有德珍,我爱人非常喜欢德珍这种具有象征意义与想象力的作品,我们特别想买一张的她的《菩提树》的作品。也是在我离开西藏的时候,次仁朗杰过来,说我们有一个小礼物送给您,就是德珍画了一个我爱人的像,梳了刘海的头,旁边还有小鸟。由此看以看出,藏族艺术家对人的一种真诚。
我很早就认识巴玛扎西,他们的创作我觉得是一个心灵的创作,他们真正的融入文化中。但是他们的创作环境相对是比较困难,所谓困难是因为,过去作为藏文化是以宗教文化,如唐卡、壁画、建筑、包括一些民间的艺术是有着辉煌的成就和辉煌的传统的经验,但是年轻一代如何把这个传统的艺术和时代连接起来,实际上韩书力等等他们一直在探索。他们的其实不像内地的艺术家有市场,就是画了这些作品以后怎么办,但是这些艺术家一直在那边坚持;尤其是巴玛扎西,实际若干年前在深圳双年展的时候我们都见过的,每次去的都是都是巴玛扎西、边巴、拉巴次仁他们都是亲自陪着我们到各个寺院考察,我们也一起交流。他们不仅考虑如何传承藏族文化的精神,也考虑如何将传统艺术如壁画、或是唐卡、布上绘画的这种表现方式和时代连接起来,包括次仁朗杰,实际上他们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这个问题他们既保持了这种文化的本体的特征,但是同时也在不断考虑我们如何吸收,包括汉文化。唐彩里面有很多的线,但是巴玛扎西的画有很多的线形的,他们不断的探索绘画表现的丰富性,过去带有象征主义,以前我们做过西藏的就是我们现代的一些艺术家的作品都有在那边做展览,一些老的收藏家都喜欢巴玛扎西的作品,有很多的酥油灯,还有眼睛,带有象征性的,对于心灵的一种后来又融入进一些西方绘画的语言表现力结合起来,他们也在做探索。
包括德珍一个去年的作品,就是把寺庙、牧场,青藏公路,也包括表现心情的鸟,用一种带有象征、一种卡通的手法,但是这种卡通又不是那种像现代卡通片的,是带有文化性,壁画性的一种。实际上另外一个作品表现出来它有一种浑厚的感觉,并不觉得单薄,这个实际上在绘画语言上每个艺术家都有自己特别深的一种探索。我自己实际上从西藏的画家当中吸收了他们的这种思维方式,这种思维方式和我们这种很直观的方式是完全不一样的。包括拉巴次仁,他画的风筝和他童年那时候对日喀则的房子的那种表现方式是重新的创造,更具有符号性,更加的自由。我们画画会受很多的约束,而他们没有约束:风筝在上面,它房子的颜色,房子的排列有他自己的表现方式,把文化的一种语言特征,语言表现方式运用在他们的作品上。
他们生活当中还承担着很多工作,不像我们的画家有很多的工作室,他们生活条件很困难,还承担着更多的工作,比如在政府里面担负文联工作。这些艺术家的创作精神对我们来说有很大的启发。
这些画家走到今和刚开始又有不一样的地方,他们承担着了解西藏当代文化在绘画领域上的面貌,我觉得这种责任比以前更大。西藏过去没有独立意义的绘画,大都是唐卡这种带有宗教文化的艺术,表现个人特征、个人心情的作品不多,但是现在这批画家都有自己明显的个人风格,目前摆在大家面前的一个问题是怎么形成自己绘画语言表现力,这个实际上还是需要研究的,就跟我们画中国画怎么使水墨的表现力和空间怎么样能大,这个实际上也是我们这一批画家所要解决的一个问题。不仅仅是从观念上,我们有一个不同于其他民族、其他绘画方式的思维或形式,但同时怎么使它的这种文化表现的丰富性加强,这个加强可以从传统更深的很多经验里面挖掘,同时也通过自己的实践再去挖掘。
另外一个我也希望跟巴玛扎西,跟大家探讨一下,怎么样把我们跟生活直接连接的东西再更多的表现一下。因为外地人到西藏都会被西藏大地的自然、人文、文化所感动,但是我们生活在这里,能不能将这种直接的感动转化到我们的绘画中。所以,我想如果结合的更多的话可能会使我们的绘画领域更丰富。因为外地去西藏的人因条件限制待十天二十天已经很奢侈了,但是常年生活在这里的艺术家,往往容易对他们身边的东西感觉的没有那么敏锐,没有深入的抓住它。我想韩书力、李知宝他们之所以留在这里,是因为开始时就被感性的自然和文化所震撼。当时90年代初去的时候,余友心他们编了三本书,大家看了后都如获至宝,这对了解西藏的文化是一个很直观的东西。当然我们生活在这边时间长了可能会对这个东西有点麻木了、不那么敏感了,所以希望本土的画家们,除了我们自己的画,也能够再去发掘传统当中、生活当中宝贵的经验,在这个基础上再往前走,这样就把我们现在创作的这种观念上的自由性和带有象征性和我们对深度的语言上的、形式上的进一步的研究和发掘相结合,这样使我们西藏的当代绘画能够更具表现力。像在德国也可以看到这样的展览,可以看到今天尤其是我们本地藏族画家的展现,实际上对我们国家现在西藏的一种文化现状的最好的体现。它不需要有政治口号。我们作品的宽容度,从内容到形式、到表现力、到语言、都能够有更加丰富、更加广阔的天地。谢谢。
林少雄:刚才李小可先生的发言引起了我的一个思考,也是我一直困惑不解的问题,当我们提起西藏当代绘画的时候,就我们这次展览来说,每个人的风格、每个人的理念都不同,包括很多的题材。我一直在考虑这样的问题“当代绘画它的当下性怎么体现,它和当代生活的连接点在哪里”,我想下面就请余友心先生从他在西藏的角度,以及评论家王镛先生从学术角度给我们谈一谈。
余友心:下面我给大家汇报一下我对西藏当代艺术、当代美术的一种认知。刚才林先生说西藏当代美术,它有一些什么样的基本特征才可以被称作当代美术。这个在西藏可以有比较,因为传统的西藏艺术来说,有两种:一种宗教艺术,一种是民间艺术。这些东西更接近当代美术的是民间美术,比如说外国有装置艺术,我们西藏的装置艺术比任何一个国家的装置艺术都震撼人心。我们也有行为艺术,西藏民间的行为艺术是琳琅满目、动人心弦的。刚才小可先生也谈到了一些,我把它定位为一种环境艺术。藏族人可以把这种荒野、大山、大河都可以当做他表达内心情感的一个工具,一个材料,一个载体,这一点很不得了,其他民族可能没有这种魄力。也就是说,它具有一种非常深刻的内在艺术源泉与艺术传承,可以被我们借鉴、使用。所以从传统到当代,也就是在西藏,它具有一种先天优势。你比如说宗教美术,它除了壁画、唐卡,还有很多行为的艺术。比如著名的拉萨雪顿节展佛,到一个大山的怀抱里,等于数万人的一个群体行为艺术。
我们西藏传统美术到现在还有一个不间断的,就是画宗教美术的,像唐卡、壁画现在热火朝天,从事这个行业的人成千上万,但是有一个问题,它在内容、表现形式和个性的张扬方面,基本上是孤立的,离不开宗教的规范和内涵,所以就有本次研讨会中林先生讲的如何从神美到人美的跨越。在西方文艺复兴解决的问题是500多年前打破了宗教禁锢,张扬一种人美精神。但是西藏宗教,它的发端就是像左良先生讲到的安先生创作了自己的风格,他的朋友和老师也是把西洋美术和传统的藏族美术结合起来,开始有了这种进入当代艺术,形成规模、形成一种群体崛起的阵容,那么也就是改革开放以后的事。
以改革开放为分水岭,此前的西藏也有一些当代美术,它的基本特征是两个,一个是它在美学上有没有自己的探索,基本上是用内地的这种理解去画西藏,比如董先生和西藏当代的美术没有关系,他只是去写生,用自己的方法做出一些作品,这样的画家有一大批,比如说中国美学搞的60年展,出来一本画册,它里面有大量的作品都是这一类作品。也就是说,这些画家代表他自己的冲动与一种创作的激情,然后去扫描西藏的山山水水,扫描西藏的民族生活,用他自己的审美观念,用他自己集成的方式创作。这样的作品按照我的理解是不能纳入藏族美术,它还是外面的美术,只是他画的内容是西藏。
改革开放以后,西藏本土的画家开始认识到,需要研究自己这个地区,自己民族的文化传承,然后结合当下的这种理解和思考创作一种新的东西,去用这种方法来表现西藏,于是就产生了我们通常说的博纳众才,一个是从方法和手段上借鉴传统,融入了当代、内地、古代一些艺术的营养;另外在载体、手段上,包括艺术创作使用的材料也是一种延伸。传统西藏唐卡是画在布上,以前画在亚麻布,后来画在棉布,布面重彩也是这样一种方式,使用天然的棉布作为一个载体,使用颜料也是矿物燃料或是其他原料,比如在山上找一些石头,研磨一下。西藏建筑上使用的颜料基本上都是天然的,不管黄色、白色、红色、青灰色,都是山石土的研磨。所以从材料、从创作的方式上都借鉴了传统。这给当下的西藏艺术提供了肥沃的土壤。所以我们的艺术家就生长的异常迅速、繁茂。
西藏当代美术的另外一个特征就是个性,除了民族、传统之外,艺术家们还有每个人的个性的张扬。大家也可以看到,这次参展的画家各有各的特色,以前的话是千人一面,所有的画家画的是一个样子,就是同一模式的无限重复,这样的艺术是不能进入当代的。这些西藏画家把自己的艺术个性张扬出来,特别是他们把自己的事业极大的展开,不但看自己本土的,不但看西藏传统的,还要看内地的,看世界的。它是一种极大的开放性,准备了西藏当代美术成长的客观条件。
这样从主观、客观的条件具备以后,第三个条件就是这些艺术家的勤奋和努力。他们要创作一个作品,或是要形成自己的面貌,那是很艰难的,他要在其他地区几十年,甚至于上百年积累的经验基础上形成的这种现代艺术对他们来讲是不可能的,因为他们只有几十年的历史,充其量是40年,在这任何一个国家和地区形成一个新的艺术样式新的流派是很难的,所以他们加倍的努力,废寝忘食。由于这些主观客观的条件和他们自身的努力,可喜的成果就培育出来了。因此我作为一个老头,看到他们的成长我很欣慰。而现在我也是把他们作为我的老师,学习他们的创作精神,使自己能力在这片艺术的圣地继续前行,继续学习。我要介绍的基本上就是这些内容,谢谢。
编辑:张长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