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建华:给艺术做减法
三
2004年,在昆明生活了近16年之后,刘建华感到是时候要离开了,他想要折腾一下,期待生活能给他和他的艺术带来新鲜的刺激和挑战。机缘巧合之下,他调到上海大学美术学院雕塑系任教,举家迁往沪上。“一到上海,我感觉整个人像掉进一个巨大的混凝土搅拌机,快节奏的生活让你不由自主地被推着走,每天会关注和考虑很多事情。我把它理解为我生存和创作的一个新的大空间,可以尽由我折腾。”刘建华说。
从2005年创作的用五颜六色的筹码累积成城市造型的《虚幻的场景》、2006年参加上海双年展的《义乌调查》和2007年在沪申画廊展出的《出口—货物转运》这些刘建华在迁居之后几年内的作品中,能明显感受到他对中国飞速的城市化、都市化进程和经济发展中出现的社会问题的思考。
当人们以为刘建华将暂别瓷这个材料且将关注点更多地放在社会现象上时,他 2008年的《无题》中,十几个被“压缩”成二维平面的青白瓷人脸和器皿以冰冷静谧的之感和流畅简洁的轮廓,在封闭空间里面面相对,又一次出乎所有人意料。他说这源于他对自己今后创作提出的新理念—“无意义,无内容”。
“到了近期,嘈杂的生活环境令人的心理压力不断膨胀,我觉得自己已经非常疲惫,我想这种感受非我一人独有。我开始把作品中一些叙事的内容慢慢清理掉。尽管包括我在内的艺术家都曾经或正在用西方艺术语言来反映中国的社会现实,但我想这在未来的中国当代艺术史中未必会产生一种新的意义。” 他着力避免如今当代艺术在表达方式上过于繁杂的问题,将自己对社会、艺术和文化的态度尽量简化,实实在在地还原到作品中。现在的他,不想为了任何展览和收藏家做艺术,只想发自内心需要。
这种在作品形式上“做减法”的趋势在他随后几年的作品中日渐明显。2009年在北京公社的个展作品《地平线》、2011年在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参展的《迹象》和在上海浦江华侨城展出的大型景观装置《遗弃》、把青白瓷条组合成犹如古典建筑中木质窗棂常用到的卯榫结构的《2012年末》、新作《无题2012&1.2米》,作品题材从关注社会题材和新闻焦点变得更关注自我和内心,作品形态也被抽象化,简洁而有禅意。而且,他也不只是简单利用瓷的象征意义,还进一步发掘出这种具有极强可塑性的材料更深层次的价值—塑造与材质本身存在巨大反差的形象,气质硬朗的现代化城市建筑、日常用品以及材质柔韧而脆弱、具有东方古典意蕴的窗棂、枯骨、苇叶、纸、落叶。
在今年7月于佩斯北京举办与摄影家海波合作的双人展中,刘建华只展出了一件装置作品—《无题2012&1.2米》。此作虽说被刘建华定义为“一件”,但从展览现场看也可理解为是由“两件”组合而成—在展厅中央搭建的半封闭空间的外墙面上水平排列了一圈由一根手绘墨线串联起来的青瓷盘(《无题2012》)和在空间内部倒置悬挂的由铁丝打造的“细竹”或“柳条”(《1.2米》)。
这一次,刘建华的“减法”有点做过了头,让人不免替他担心这一步走到“极简”之后,接下来还能玩出什么新花样来。然而,对此结果,他似乎早有预见:“这在于你如何认识‘做减法’的方式。从视觉形式上看,一条线已经是最简洁的了,但这只是为了表现我的态度,并不意味着接下来在形式上还要比‘一根线’再简化,这不是简单的递减关系。还需要下一步创作去延续这个观念和想法。其实艺术家的想法并不像媒体或公众的解读那么复杂,而是比较轻松的,并非总是步步为营。有时,心里也许会有一个思考的空间在那儿,但并不很明确,只是在走每一步的时候会去考虑当下想用作品表现的一个语境,或者是用什么材料来丰富它。之所以画那根线,是因为线是最原始、最简洁,也最自我的,每个人画出来一根线都不一样。至于还会不会继续做下去,则视乎它能否会有更有意思的可能性。”
的确,对艺术家而言,有待解决的新问题永远存在。如今最让刘建华困扰的问题还有很多:“下一步怎么做?用什么材料?是否用新材料?如果仍然用瓷又该如何有新鲜感地去呈现新想法?这些都是需要考虑的。而且,我觉得现在需要思考的问题跟以前不同了,希望可以到处多转转,多看看。我们这代人早年普遍更关注西方的当代艺术、哲学和历史,反而对中国的传统文化和艺术史不太感兴趣,但我始终认为中国艺术家肯定还是要通过对自身文化的理解和积累来进行新的艺术实验或者在创作中引入一种新的精神状态。”
【编辑:徐瀹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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