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大报帖》是不是唐以后的摹本,富田淳在访谈中亦未完全否定,只是表示“不好说”。
最初发现《大报帖》与《妹至帖》都是日本五岛美术馆理事名儿耶明,他在其《关于新发现的王羲之尺牍断简》还透露,“据称精致的手鉴上还贴有前田家藏的'大圣武'、'蝶鸟下绘法华经断简'。因《孔侍中帖》为前田家的家传之物,如果认为《妹至帖》也曾被贴在前田家的'手鉴'上,那么这幅断简属于王羲之书简之一的可能性岂不是更高?”换言之,《妹至帖》是前田家藏,则《大报帖》同样也会是前田家藏,可惜的是名儿耶明先生所用的只是“据称”二字,并未出示相关证据。有意思的是,名儿耶明认为“大报帖”之“大”与“期”(指王延期)字一样,也是人名,他认为“大”指王邵,也即王导的儿子,不过似乎证据更不足,只能说是推测而已。
有些可惜的是一直关注此事的故宫[微博]博物院研究员王连起先生因病住院,而东京举办这一展览又未邀请中国专家前往观摩,否则,王连起先生的体会应当是值得珍视的。但不管如何,且不论书法价值如何,因为《大报帖〉与《妹至帖》的出现,至少在王羲之的文献等方面,补了一个空白。至于这样私人收藏的摹本会不会再次现身拍场,或者如《妹至帖》一般惨淡流拍,也许只有天知道了。
《妹至帖》并未与《大报帖》同时展出,因展览场地原因要到第二批才会露面,另一名帖《孔侍中帖》同样在第二批展出。
展出的《丧乱得示二谢帖》是2006年“中日书法珍品展”以后第一次展示,也是自己第二次近距离观摩这一名帖。碑帖专家汪庆正生前曾这样表示:“吾师徐森玉先生当时就极为赞美此帖,认为是王羲之至精至美的墨迹。我想,世间如果真要有王羲之墨本真迹的话,《丧乱帖》就应该是唯一的墨宝了。”这一名帖在个人心目的地位其实是无法以语言表达的,亦如自己此前文中所写:“晋室渡江前后,八王之乱,永嘉之乱,五胡乱华,礼崩乐坏,几乎是中华民族史上最为黑暗的一页——而其后诞生的《丧乱帖》本身就是一个隐喻,真实地纪录了那个时代人物的悲欢,世族大家的王谢子弟短短八行文字尚且连续写下四个'奈何',普通的百姓又会怎样呢?”
历史似乎是一个玩笑,王羲之的真迹已经完全散失,然而在一衣带水的东瀛依然凭双钩技术保留一份相对真实的影像,而同样是这个用心保留《丧乱帖》的岛国,在七十年前却给其文化母国带来巨大的伤痛,甚至,所带来的“丧乱之极”远甚于右军所感——日军侵华所带来的巨大灾难罄竹难书,如右军所言:“丧乱之极……追惟酷甚,号慕摧绝,痛贯心肝,痛当奈何奈何……” 而那样的苦痛,那种汉人历史因异族入侵经历多次“丧乱之极”的大悲,以及由此而产生的对宇宙人生的反思与文化,在我身边那些虔诚读帖的日本人能真正体会吗?
也许是很难的。
右军之书,本质上决非技法,更是境界与人格。以书法而言,读日本人的书法,无论是本质的纤细或故作雄强的一面,感觉总难以达到一种真正雄强大悲的境界,虽然现在看,日本也许表面上保留了那么多唐宋遗风。
《丧乱帖》之后则是东京台东区立博物馆提供的王献之书法《地黄汤帖》(唐摹),2006年亦曾见于上海“中日书法珍品展”。
王珣的《伯远帖》卷首有“晋帖唐模”字样,绢本,而真迹则在北京故宫(即乾隆所谓“三希”之一),其中有“自以赢患,志在优游。始获此出意不?申”,所谓“志在优游”,与右军辞官誓墓后“尽山水之游,弋钓为娱”都是一种晋人意态,也是真正的中国文人心心念念的所在。此帖虽被东京国立博物馆定为“唐摹本”,然而此一版本的《伯远帖》与故宫所藏《伯远帖》的圆畅自适、潇洒古淡相比,神态实在相差太多,笔划的绵软做作时时可见,故宫《伯远帖》后面有着极其豪华的题跋(董其昌题跋称之为“长安所逢墨迹,此为尤物”,乾隆题识之外且绘枯树文石,卷尾附董邦达绘图等),而东京所展《伯远帖》有“韩奇观,吴郡张伯玉恭览”,印有“项子京家珍藏”印,卷末署翁方纲跋,却直接以“王珣伯远帖真迹”立论,此卷也不知何时流入日本?也许和众多流到日本的文物一样有着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故事,但稍可安慰的是,见证“江左风流”的存世极少的晋墨(陆机《平复帖》与王珣《伯远帖》)依然还在中国。也不得不感叹与感谢促成《伯远帖》回归大陆的王冶秋、马衡等文物界前辈的魄力与远见。
【编辑:江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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