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时候“回看”传统了
0条评论 2013-05-13 11:20:47 来源:东方早报 

“回看”传统需潜心参透

姜建忠:接着“回家”的感觉谈,我其实没出过“远门”,所以也没有“回家”的感觉。但是“院子”附近是经常走走的,在“家门口在院子里”看看风景,至于出“远门”,我很谨慎。

我是一个崇尚经典的人,无论是中国的还是西方的,优秀的文化我都爱不释手,经典文化才是人类文明的象征。这不是一两下子能够玩出来的,艺术的真谛其实不完全从生活中来,而是从传统中来。整个美术史,就像放在桌上的自助餐饮,各种各样的菜都有,我只选择对我胃口的。我本能地挑各个时期经典的东西,切一段下来大嚼一番。中国文化博大精深,它与西画完全是两个系统。

的确,很多人在走两条路,从林风眠就开始提倡走中西结合之路,而我呢,不着急把它们混在一起,我以为可以从两个系统进去,上午是“美国之音”,下午是“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如果他们要结合,那是自然而然的事。我对中国画的关注,是站在中国文化立场来看待当代中国画的。开始现代水墨很新鲜,后来我觉得它们跟中国文化没什么关系,它完全是用了中国画的材料在画西画,它是属于西方表现主义这一类的范畴。如果不在中国文化的系统里面,你就是用宣纸作画,往往到一定年龄会越画越差,因为画家年龄高了他捕捉对象的敏感度弱了。像黄宾虹这样的画家,他既有中国文人的高度修养,又具有对客观事物理解的中国视野,这两种东西会潜移默化在他的笔墨里呈现出来,这种毛笔与宣纸的关系,造型的主客观关系凝聚在画家心中,形成了胸有成竹。从这点上说,可能他越到老笔头功夫会越成熟。今天我们怎么“回望”这段文脉,有时“反动”是为了获取更大的自由度,是为了前进提供新的可能性,文艺复兴就是一种“反动”和回首。

德国汉学家汉斯提醒我们,中国的现代性应该从中国的传统中去寻找文化资源,而不是仅仅依附于西方文化。中国经济地位日渐上升,也到了我们应该重新审视自己文化体系的时候了,其实,保护我们自己的文化就是最大的文化发展。

中国文化绝对是出世的,而西方文化是入世的,这是不同的文化理念。那么这两者的结合点在哪儿?或者说要不要结合?我的理解,东西方文化合并是长久的事情,不是一代人能解决的问题。佛教传到中国也是通过多少代人才进入中国人的骨髓。

李晓峰:急着和谁融合,就同急着遗弃谁是一样的。

黄阿忠:我的观点是永远不会融合。

李晓峰:主人可以接受客人的礼物,客人也可以到主人家来吃饭,然后回到自家还做自己的主人。

姜建忠:我前一阵子碰到一个朋友,他觉得对家具很懂,他准备按现在人的生活方式和审美对明式家具重新改造,他说会把明式家具提高一个层次。结果令我失望。因为明式家具已经到极限了,轻易不能动,动一动就觉得气息都不对了。为什么要举这个例子呢?有时候我们往往觉得自己比古人聪明,以为今天的人月球都能上去,还有什么事不能办到?结果太自以为是。其实你还没弄懂它就要改造它,这种改造是表面的。1949年到现在,在中国画上面浅层次改造的人是太多了,那样的改造者,改造一批被淘汰一批。都是些一个钉子还没敲进去就想拔出来的创新者。中国的传统博大精深,你得细细地判别,必须有这么一个过程,而不是急于去改造它。

黄阿忠:建忠讲的这点蛮重要,对中国画,就是很多人去传授,去继承,可问题是他根本没进去,什么叫传统,临摹一张范宽,或者临摹一下董源、倪云林就传统了?这是错的。

中国画也有外来文化渗透影响,刚才说到任伯年,虚谷也受影响,但是最后还是姓“中”,就是晓峰讲的例子,这是你的房子,人家来你家做客,这房子还是姓中。他可能会把里面陈设的东西改变一下,西方的东西放进去最后也会姓中的。

李晓峰:融的是部分还是全体,我们现在无从判断,19世纪伤感的浪漫主义,都在提到回家的感觉,伤感家园的失落,迷失之后重新寻找家园,所以当时有一个诗人哲学家叫诺瓦利斯,说过一句话:“哲学就是怀着乡愁的冲动去四处寻找家园。”从屈原《离骚》的被放逐,到尼采以来现代主义的自我放逐,让“回家”成为一个无法简单回答的问题,回来一定有意味,且很深远,凯鲁亚克《在路上》的那句名言:我一直以为下一站是终点,但是发现我永远在路上。

不做“熊猫”和“春卷”

孙良:你以为画在宣纸上就中国画了吗?我跟萧海春开玩笑说你是“熊猫”,熊猫是什么呢?世界级国宝,稀有、珍贵,人类保护。你知道反义词是什么?生殖能力低,生存能力差。

李晓峰:这个“熊猫”之喻的另外一极就是老栗提的那个“春卷”之喻,“国宝”是什么?“国粹”是什么?国人爱吃的春卷搬到西方的宴席上就是一盘小菜,文化核心价值不同,只能够当你一道小菜,主菜肯定不是你。

孙良:反正就是个春卷也要上桌。但是,永远当配菜是不愿意的,况且,你那个春卷最后不是蘸着醋吃了,是蘸着汽水吃了。

李晓峰:春卷也变味了。

孙良:接下来我们要找回自己的那些美味。

李晓峰:而且是主菜。

孙良:这个话题在这个时间提出最有意思,今天我们“回看”才有意思有意义,如果20年前回看,很迂腐的。有很多话题是和时代有关的。

黄阿忠:对,20年前我们三个人也可以开个国画展,但是20年前可能就意思不大。

姜建忠:我们现在的主导思想基本上还是在西方中心论下谈问题,因为现在我们还是个文化弱者。现代性究竟是单数还是复数概念?随着中国经济的发展,中国的现代性是不是可以从中国传统文化里面去寻找资源?这种资源是不是可以提供和支撑起今后中国的现代性?

李晓峰:不是“春卷”,也不是“熊猫”。从图像本身来说,重要的是我关注的不是国画画种问题,而是你们这个国画与中国艺术当代性的内在关系,为什么很多艺术家又不约而同地去重拾传统水墨?

孙良:因为我们有一个向西方学习这么一个过程,但当你被他们融合的时候,你会发觉失去了些什么。就像中国画的衰亡是今天中国进入了21世纪的时候,中国画才要谈到衰弱,不是16世纪,你去谈衰亡,那个时候根本不知道别人,没必要去谈。

李晓峰:那时文化很自信,中央帝国,根本不怀疑自己,更不把别人当回事。其实当代性,应该有中国自己的提问。我们不能天天只跟着西方瞎操心,倒是把自己真不当外人,人家主人那边办丧事,我们跟着人家忙着起哄,跟着一道哭,人家说艺术好像终结了,我们也跟着哭天喊地地叫艺术终结,忙着帮人家的艺术送葬。因为在今天的语境中,西方是一个现场,但它不是全部。

姜建忠:西方当时的现代针对性就是东方的强大,才有西方的现代性的出现。乾隆以前,西方人对东方是很崇拜的。一些传教士到中国来,把我们的资料翻译过去加以研究,然后针对你。为什么西方弄一招出来就把东方整得一愣一愣的,就像萨义德说的,把你们的文化像解剖尸体一样的解剖开来,每一个专题都标上符号,然后放“冰箱”里冰着,到需要的时候取出来,时时应招。

李晓峰:最终就是中国当代艺术的自身建立该怎样行进,这个就是最大的命题。

但也要警惕一种新迷信,国粹迷信、国宝迷信、传统迷信,我觉得这个也是很危险的,我不希望你们三位的国画展作品产生一个被添油加醋的负面渲染,比如“当代艺术都回到了国画了”。所以一定要把这事说清楚。

【编辑:文凌佳】

编辑:文凌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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