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同样的技术,到底是艺术性的?抑是纯技术性的?在其精神与效用上,实有其区别;而庄子,则非常深刻而明白地意识到了此一区别。就纯技术的意味而言,解牛的动作,只须计较其实用上的效果。所谓“莫不中音,合于《桑林》之舞,乃中《经首》之会”,可以说是无用的长物。而一个人从纯技术上所得的享受,乃是由技术所换来的物质性的享受,并不在技术的自身。庄子所想象出来的庖丁,他解牛的特色,乃在“莫不中音,合于《桑林》之舞,乃中《经首》之会”,这不是技术自身所须要的效用,而是由技术所成就的艺术性的效用。他由解牛所得的享受,乃是“提刀而立,为之四顾,为之踌躇满志”,这是在他的技术自身所得到的精神上的享受,是艺术性的享受。“赫拉克利特断言一切都是遵照命运而来,命运就是必然性。--他宣称命运的本质就是那贯穿宇宙实体的‘逻各斯’。‘逻各斯’是一种以太的物体,是创生世界的种子,也是确定了的周期的尺度。”
媚态、骨气、死心等词汇都是引用自描绘艺妓世界的「人情本」。是艺妓游女的口白台词,或是对娼妓所使用的形容词。在《「粹」的构造》里多次被引用的傲气艺妓米八,正是为永春水的人情本代表作《春色梅儿誉美》中的女主角,她的言谈举止印证了辰巳艺妓的「骨气」与「豪侠气概」的绝佳典范。「金银是卑劣的东西,手绝不去碰。西方哲学呈现出一种二元对立的复线结构:一方面是作为思维对象的本质世界,另一方面则是作为感性对象的现象世界,例如巴门尼德的存在与非存在的对立、柏拉图的理念世界与感觉世界的对立、基督教的天国与俗世的对立等等。
九鬼将「粹」分成「媚态」、「骨气」、「死心」三个契机。他认为「粹」虽然是一种媚态,但更是对异性表示一种反抗的强势意识。「媚态」的特质容易理解,但是「骨气」、「死心」的概念则因不具普遍性而难以理解。传统西方哲学的这种形而上学倾向和二元模式在中世纪基督教哲学中表现得尤为明显,其结果就导致了上帝与人、天国与俗世、灵魂与肉体等一系列二元对立。按照基督教的创世论,世界万物和人都是“上帝言说”(God said)的结果,上帝的言语构成了万物存在的本体论依据。
你一言而万物资始,你是用你的‘道’――言语――创造万有。近数十年来,因日本人用“艺术”一词,对译英文、法文的 “Art”,而近代之所谓“Art”,已从技术、技能的观念中净化了出来,于是我们使用此一名词时,也才有近代的意义。在这以前,只有个别的名称,如绘画、雕刻、文学,等等,而没有纯净的统一的名称。在现时看来,老、庄之所谓“道”,深一层去了解,正适应于近代的所谓艺术精神。这在老子还不十分显著;到了庄子,便可以说是发展得相当显著了。上帝作为一个具有绝对理性的创造者,他的言说必定是以他的思想理念作为根据的,因此现象世界无非就是上帝思想理念的摹本而已。
在中世纪基督教哲学中,上帝作为一种形而上学的本体或本质,不仅超越于人的感觉,而且也超越于人的有限理性,因此对于上帝的真正认识,必须在信仰的前提下才能进行。无论是基督教神秘主义对上帝本质的神秘领悟,还是经院哲学对上帝存在的逻辑证明,都是以对上帝的信仰作为绝对前提,都是依据于《圣经》中的一句名言:“除非你信仰,否则无法理解。”
不过在这里应当预先说明的是:儒道两家,虽都是为人生而艺术;但孔子是一开始便有意识地以音乐艺术为人生修养之资,并作为人格完成的境界。因此,他不仅就音乐的自身以言音乐;并且也就音乐的自身以提出对音乐的要求,体认到音乐最高的意境。因而关于先秦儒家艺术精神的把握,便比较显明而容易。庄子则不仅不像近代美学的建立者,一开始即以美为目的,以艺术为对象,去加以思考、体认,并且也不像儒家一样,把握住某一特定的艺术对象,抱定某一目的去加以追求。如果说西方近现代哲学用抽象主体来取代传统哲学的抽象实体,那么后现代哲学则用当下直接经验的个体来反对抽象的和普遍性的主体。
后现代哲学要求解构一切“背后的东西”、解构深刻性、立体性和普遍性,强调当下直接性、平面性和特殊性。从某种意义上说,后现代哲学似乎又回到了休谟哲学。但是正如休谟的怀疑论只是两种形而上学体系之间的一个过渡阶段一样,后现代主义的兴衰恰恰可以看作是一种未来形而上学出现的前奏。类似的情况我们不仅在休谟哲学中,而且在希腊化时期、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等一些转折时期的哲学中都可以看到。一种普遍弥漫的怀疑主义氛围,一种解构崇高、取消“背后的东西”、专注于当下直接呈现的经验事实的反本质主义既是一种传统形而上学的断命鸩毒,同时也为一种新兴形而上学的茁壮成长提供了一片荒芜而肥沃的土壤。
老子乃至庄子,在他们思想起步的地方,根本没有艺术的意欲,更不曾以某种具体艺术作为他们追求的对象。因此,他们追求所达到的最高境界的“道”,假使起老、庄于九原,骤然听到我说的“即是今日之所谓艺术精神”,必笑我把他们的“活句”当作“死句”去理会。不错,他们只是扫荡现实人生,以求达到理想人生的状态。他们只把道当作创造宇宙的基本动力;人是道所创造,所以道便成为人的根源的本质;克就人自身说,他们先称之为“德”,后称之为“性”。
如果说中国儒家哲学的特点是把“天”、“道”、“理”等形而上学范畴道德化,那么苏格拉底道德哲学的特点恰恰是要追问经验性的道德观念背后的形而上学根据。即使是柏拉图将“善”的理念提升到形而上学的本体高度,但是柏拉图的“善”的理念显然已经超越了道德的涵义而成为万物本身的和谐与正义的代名词。就其内涵而言,柏拉图的“善”的理念与西方哲学的各种形而上学范畴如“逻各斯”、“上帝”、“物自体”、“绝对精神”以及一般唯物主义的“物质”概念和一般唯心主义的“精神”概念一样,都是超越于经验性和现象性的直接存在之上的本体性范畴,显然不再囿于狭义的道德领域而成为宇宙万物存在的最终根据和普遍本质。从此一理论的间架和内容说,可以说“道”之与艺术,是风马牛不相及的。
但是,若不顺着他们思辨的形上学的路数去看,而只从他们由修养的工夫所到达的人生境界去看,则他们所用的工夫,乃是一个伟大艺术家的修养工夫;他们由工夫所达到的人生境界,本无心于艺术,却不期然而然地会归于今日之所谓艺术精神之上。
庄子从观念上去描述他之所谓道,而我们也只从观念上去加以把握时,这道便是思辨的形而上的性格。但当庄子把它当作人生的体验而加以陈述,我们应对于这种人生体验而得到了悟时,这便是彻头彻尾的艺术精神,并且对中国艺术的发展,于不识不知之中,曾经发生了某程度的影响。但因为他们本无心于艺术,所以当我说他们之所谓道的本质,实系最真实的艺术精神时,应先加两种界定:一是在概念上只可以他们之所谓道来范围艺术精神,不可以艺术精神去范围他们之所谓道。因为道还有思辨(哲学)的一面,所以仅从名言上说,是远较艺术的范围为广的。而他们是面对人生以言道,不是面对艺术作品以言道;所以他们对人生现实上的批判,有时好像是与艺术无关的。另一是说道的本质是艺术精神,乃就艺术精神最高的意境上说。
作为信仰对象的形而上学实体(上帝、天国理想和不朽灵魂)不仅成为经验性存在(人、俗世生活和有死肉体)的本体论根源,在逻辑上、时间上、定义上都是绝对在先的,而且也与后者处于直接的对立之中,成为对经验性存在的一种否定。人、俗世生活和有死肉体不仅是上帝、天国理想和不朽灵魂的一种现象,而且更是一种叛逆的、异化的、从而也是虚假的现象――人本来是上帝最恩宠的创造物,但是人却违背上帝的命令而犯了原罪,从而与上帝相分离,开始了堕落的尘世生活。这种否定性的神人关系使得虔诚的基督教徒在思想上对现世生活采取一种贬抑态度,而一味痴迷于肉体死后灵魂才能升达的彼岸理想。因此,在中世纪基督教文化中,形而上学的超验本体不仅不会落实到经验性的日常生活中,而且恰恰成为对叛逆性的经验世界和尘世生活的彻底扬弃。耶稣在殉难前明确宣称:“我的国不属这世界。”这种唯灵主义的生活态度导致了一种与中国文化的“天人合一”观念截然不同的“天人相分”甚至“天人对立”的观念,进一步促进和强化了西方哲学的形而上学倾向。在西方近代哲学中,只有休谟的怀疑论才是真正地对形而上学进行了颠覆性的解构。
休谟用彻底的经验来消解形而上学的实体和主体,将“物质实体”分解为一个个支离破碎的印象和观念,将“精神实体”还原为“这个或那个特殊的知觉”。从而认为,除了一大堆杂乱无章的印象和观念之外,我们既不能肯定有“物”,也不能肯定有“我”。正是由于黑格尔哲学的启发,费尔巴哈将绝对精神的本质理解为人,马克思则进一步将人的本质理解为实践,从而把感性的而非形而上学的实践活动当作了整个哲学的逻辑起点。修养的过程及其功效,可以说是完全相同;梓庆由此所成就的是一个“惊犹鬼神”的乐器,而女偊由此所成就的是一个“闻道”的圣人、至人、真人、乃至神人。而且上面所引的两段文章的内容,决非偶然地出现,而是在全书中不断地以不同的文句出现。
因此,我可以这样地指出,庄子所追求的道,与一个艺术家所呈现出的最高艺术精神,在本质上是完全相同。所不同的是:艺术家由此而成就艺术的作品;而庄子则由此而成就艺术的人生。庄子所要求、所待望的圣人、至人、神人、真人,如实地说,只是人生自身的艺术化罢了。费夏(F.T.Vischer,1807~1887)认为,观念愈高,便含的美愈多。观念的最高形式是人格。所以最高的艺术,是以最高的人格为对象的东西。费夏所说,在庄子身上正得到了实际证明。罗杰•弗莱是一位西方最早的意识到中国的绘画和书法的独特价值的一位批评家。他拿东方的资源为西方出现的现代艺术辩护,在1930年代的时候,因为傅雷和黄宾虹的一次谈话,又有一次汇通的可能。
其实是一个非常好的历史契机,可惜就是后来众所周知的原因,傅雷先生的遭遇,使得他们两位巨人的谈话,以及他们丰富的遗产都没有得到很好的继承和开发。后面好像就没有再沿着黄宾虹这条路往前推。罗杰•弗莱除了谈到塞尚的时候,谈到笔触问题以外,他有大量的论文都涉及到了笔触、线条,甚至他明确的指出了书法在现代艺术中的地位。罗杰•弗莱只是认为笔触、书写和线条,最后到书法,它是现代艺术当中很重要的表达元素。在罗杰•弗莱之后美国的批评家格林伯格就把它再往前推了一步,他不仅仅认为这些元素只是绘画的表达元素而已,他干脆把现代主义绘画界定为就是这些东西,就是强调物质的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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