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德弘:当汉字邂逅莫奈的花园
0条评论 2013-08-27 10:05:38 来源:北京日报  作者: 王倩

陈德弘在创作《帆》

陈德弘在创作《帆》

布贴画《旧日的摄影》

布贴画《旧日的摄影》

融合了中国书法想象与西方油画色彩的绘画作为一种中西结合的典范,受到西方世界的欢迎,作品多次被印上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新年贺卡;画作《帆》获法兰西功勋与贡献奖;与法国作家阿罗内努合作著美术专著《创世之笔》《汉字长城》《皇帝与仙》,其中,《汉字长城》获法国1990年书籍沙龙奖一等奖,《创世之笔》已再版10次。

1  画家小像

这位法国归来的老先生面容清秀,气定神闲。言语间,总含着清浅的笑意,目光清澈,仿佛能开出鲜花来。你兴致勃勃地聊起他的法兰西岁月,他却那么三言两语把你打发了。过去的辛苦与荣光完全没有放在心上。获过多少荣誉?举办过多少个展?人们是怎样的赞誉?全不记得。我只好求助坐在他身边的夫人邵丽玉女士。夫人说,先生只喜欢把心思放在他的画上,外面的热闹,他几乎视而不见。巴黎的生活没有改变他,还是那个闷头不语的“书呆子”。

他们的小院在京郊一个清净的角落。院子里不知名的花草和树木自顾自地乱长,如同画布上散落的色彩。房间里简朴得近乎空旷,只有满墙的画作,显示着这个艺术之家的富有。

书房两侧一副对联别有趣味:闲者不进贤者进,盗人莫来道人来。

就这样,我在炎炎夏日找到这片清幽之地,两位画家伴侣邀我喝上一杯淡茶,走近他们的艺术人生。

2  走异地,寻异路

1883年的春天,43岁的画家莫奈和妻子搬到了巴黎郊区小镇,小镇有一个欢快的名字:吉维尼。莫奈种植了一个大花园,并在那里完成了他余生的绘画创作。

一百年后的一天,同样四十几岁的云南画家陈德弘漂洋过海来到法国,很快,他跟前来团聚的妻女一起,也在吉维尼买下一栋乡村小别墅。新家傍着一条通往莫奈花园的小河。小河潺潺的流水,唤起七彩云南的儿时记忆。教堂古老的钟声,送来了异域的神韵,莫奈笔下若云若仙的睡莲,唤起了中国画家古老的乡愁。

现代巴黎,一直是世界各国艺术家向往的聚居之地。他们在这里起飞,名扬天下。美国作家海明威曾经盛赞巴黎是“流动的盛宴”,怀着青春和梦想,艺术家们在那里迎来了人生最好的时光。

1982年,陈德弘以优异的成绩通过出国选拔考试,来到巴黎学习。他是新中国第一个以访问学者身份公派出国的艺术家。当带着求知创新的渴望走出国门的那一刻,他不会想到,这将是他绘画生涯的重大分水岭。

在此之前的20年,陈德弘一直在写实的绘画道路上徘徊。

他生于云南昆明,自幼酷爱绘画。1955年考入中央美术学院雕塑系,是当年著名女雕塑家王合内教授最得意的学生之一。此时正是中国学习苏联风潮鼎盛之时,严格的写实技巧训练为陈德弘后来艺术的发展奠定了扎实基础。1960年陈德弘毕业分配到北京市美术创作工作室,其后的20年间,他专注于写实美术的创作。

他创作的毛泽东立像,曾经被翻制放置于首都机场、革命博物馆、北京站等重要位置。他创作的众多人物画更是生动传神,笔下不仅有毛泽东、周恩来、陈毅等国家领导人的伟岸形象,也有鲁迅、老舍等文学家和华罗庚等数学家、科学家的神采,还可以看见大量劳动人民的生活速写。他用写实的西方手法记下了一个昂扬时代的精神面貌。当时中国盛行的是现实主义的文艺风格。在许多年后的今天,翻开陈德弘的旧画稿,你会看到,在严格遵循西方写实技巧的同时,他将中国水墨画的神韵深藏其中。他的大部分画作用的是毛笔和宣纸,而不是画布和油彩。或许正是这样一种立足传统的姿态,为他来到巴黎后画风的转变埋下伏笔。

1982年,作为新中国第一个公派出国访学的艺术家,陈德弘在巴黎美院受到了很好的接待。他拿到了法国文化部门的资助金,在起初的一年里,走遍了欧洲各大博物馆和美术馆。上世纪80年代的欧洲,各种现代主义艺术流派争奇斗艳,超现实主义、抽象主义、达达主义、印象派……西方绘画的绚丽多姿让他眩晕,更让他兴奋不已。艺术的生命在于创新,这些新鲜的刺激给正在写实道路上徘徊不前的他带来了另一些可能。然而难题也随之而来:这些西方流派毕竟根植于他们的文化土壤之中,一个东方人,要想理解并融入这种文化需要很长时间,即使成功了,也只能是一个追随者,单纯的模仿必将是死路一条。自己的路究竟该怎么走?这是众多来到法国的世界艺术家共同面临的一个问题。

比艺术道路选择更迫在眉睫的是,怎样生存?除了微薄的资助金,流浪在法国的画家们多半选择街头卖画,但是毕竟僧多粥少,难以为继。凭着扎实的写实功底,如果迎合市场,画些美女人物像,陈德弘本可以轻轻松松抢碗饭吃,甚至收入可观。但是这个少言寡语的云南人,喜欢与世俗的热闹背道而驰。他认为,已过不惑之年的自己,背井离乡来到这里,不是为了追赶潮流,更不是混饭吃,他要走出一条自己的路。

在生存与追求的两难中,陈德弘坚持了下来。

3  故乡的遥远相会

正值创造力最旺盛时光的陈德弘在巴黎开启了新的艺术道路。这条路的源头,要回溯到幼时的故乡,回到母亲的身旁——

母亲出身旧式家庭,身上带着传统妇女的沉默与温顺,但是不知为什么,她坚决反对我进入国民政府的官办学堂,宁肯让我在家自学;也不知哪里来的远见卓识,母亲还坚持让我学习洋文。或许因为儿时的老家邻近西南联大,母亲是把对外面世界的向往寄托到我身上了吧?或者她隐隐觉察到一个新时代的来临,外语便是通往另一个世界的钥匙?于是,我中学以前的启蒙教育是在家里完成的。一面打下了标准的英语基础,一面跟母亲诵读四书五经、天天练习毛笔字,可谓领风气之先的双语教育了。如果说那时打下的英语基本功为我后来出国留学埋下伏笔,与汉字的情缘则成就了我的绘画王国。

母亲每日展纸、磨墨,手把手教一个孩童起承转合,那白纸黑字中有无穷的智慧与想象,或许当时的母亲并未觉察,年幼的我更不曾想到,这伴着母亲体温的墨香,竟然在几十年之后,漂洋过海,与我在巴黎重逢。

上世纪80年代初中国刚刚开放时,我到了西方世界,扑面而来的是数不清的不同的美术风格流派。对比之下,我明显地感到:当时中国的艺术缺乏的是“多样”,有的只是“单一”。而20世纪以来西方出现的新美术风格,当时在国内基本上是不被接受或被批判的。

我在国外看到的大量新的美术风格流派的大多数我个人并不喜欢,但我感到:多样化的创作道路和风格在当时的国内是应该提倡的。于是我在巴黎和欧美各国花了大力气去接触去了解各种不同的美术风格和创作道路,并考虑自己的作品也应该探索新路子。自己过去长期的写实主义创作道路不应该是唯一的。

在西方接触到的令人眼花缭乱的各种美术流派中,我感兴趣的是“抽象主义”流派中的“抒情抽象”(不是“几何抽象”),也叫做“抽象表现主义”这一支,我觉得这是我可以借鉴的。

西方现代绘画家都有滋养他们的土壤,那片土壤已经融化在他们的血液里,一个外来者很难超越。而我血液里流淌的静穆的中华文化,似乎并不能被西方理解和接受。那么,我的路在哪里?日思夜想、夜不能寐的时候,忽然,床前的一幅草书作品照亮了我。我跟着笔墨所向游走,在白纸黑字间仿佛看到了故乡的牛羊、家门前的河流,看到了汉字里的另一个王国。自己不是正在欣赏一幅抽象画吗?

与别的民族不同,中国人几千年前创造了用形、用图像来说事的汉字,很独特,也给了极发达的中国书法艺术提供了最根本的可能性。中国人太过于习惯而不体会我们祖先在创造汉字时的智慧,这智慧使我惊叹。许多汉字构成时“取其精髓”之概括力,那种妙趣横生,使我感到这是民族之骄傲,也有了邀世界各地人来共享之的愿望。我也想到这种中华民族之独创处又可以与别的民族找到相通之处,这就是对艺术作品抽象因素的共鸣。各国人们不需要认识中国字,也能被我们中国书法打动,这就是证明。

我试着把一些汉字的大体形状或构成元素的形状变成画。常常是使象形字更象形,但又不是该事物的真实形象,可以说是一种半抽象画。笔墨方面多采用草书或中国花鸟画笔法,色彩方面多用西方现代方法……这种古今融合、中西融合的画种很难命名,一般人称为书法画或汉字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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