芬格斯坦的藏书票
0条评论 2013-11-04 11:45:48 来源:三联生活周刊 作者:子安

3,芬格斯坦绘铜版腐蚀(1940年)

3,芬格斯坦绘铜版腐蚀(1940年)

战争开始后,意大利通过了反犹太宪法。1940年10月,芬格斯坦被捕并关押在特拉莫省(Teramo)的特伦托集中营(Tronto Camp)。在即将被押往集中营的前夕,画家隐约预知了自己的命运,他将“耶稣受难”和“诺亚方舟”两个宗教故事融入了这张书票(见图3)。作品再现了画家“理想”的集中营生活。十字架上的耶稣是灵魂救赎的象征,骷髅应是死神的代言,但在这里又是挽救生命的诺亚方舟。承载着生命的骷髅在星空中毫无目的地遨游着,有人开怀畅饮,有人忘情歌唱,有人谈情说爱。事实证明,意大利的集中营生活并非是我们脑海里反复呈现的“奥斯维辛集中营”的炼狱惨状,那里没有毒气室,即使条件艰苦,犹太人乐观的天性和极强的适应能力使得他们自发地形成了自己的“小社会”,直至获得自由后,因无家可归,他们中大部分的人依旧留守在那里继续生活。在1938年《死亡之舞》组画问世后,芬格斯坦的作品中多少会含有他对所处的时代一面反抗、一面妥协的无助。自那时起,他已与“死神”许下了约定。

1939年,曼特罗被迫参军,这也使他有机会去集中营里探望久别的老友。“我听说芬格斯坦被关在南部的犹太人集中营,我的部队恰好被派到卡拉布里亚(Calablia)驻扎。”曼特罗说,“在集中营见到他时,他看起来气色不错,而且尤为庆幸在那里他不会被外界打扰,可以专注创作。”在芬格斯坦的营房里,曼特罗看到了两大箱宗教题材的画作,他试探着问过老友的创作缘由,但未得到直接答复,大约是因为芬格斯坦有着一贯谦逊的处事态度。就“铜版技法创作”而言,因集中营内的条件极其有限,无法满足对软硬件要求甚高的铜版技法,芬格斯坦便就地取材,利用香烟盒里的锡纸和有限的油彩为曼特罗和伯塔(Giovanni Bota)两位挚友制作了很多“简单”的藏书票。尽管一切从简,仍有100枚藏书票作品在这一时期诞生。作为平日靠为他人设计藏书票过活的落魄艺术家,芬格斯坦在最艰难的时刻未开口向老友们索要分文。曼特罗多次要给予他物质上的救助,都被婉言拒绝。曼特罗说,他只需要足够的空间和时间沉寂在藏书票的世界,其余亦无关紧要。

1941年11月13日,芬格斯坦被转移到加布里的菲拉蒙迪-塔西亚集中营(Ferramont–Tarsia Camp),那里的生活条件更加恶劣,食物供给不足,医疗、卫生条件极差。芬格斯坦在转场的途中把自己的版画工具箱丢在了路上。翌年夏天,他染上了疟疾,无力再动笔写信、作画。1943年9月14日,在意大利与盟军签订停火协议后,英军进入意大利解放了菲拉蒙迪-塔西亚集中营。当曼特罗再次来到集中营看望朋友时,发现那间营房已被腾空,却不见芬格斯坦的踪影。“典狱长”说芬格斯坦被英军轰炸时的弹片击中,后被送到克申扎(Cosenza)的医院抢救,因伤口感染,不幸于1943年10月8日去世。曼特罗令部下选用上等的材料为芬格斯坦修筑了墓碑,并亲自将好友的遗体安葬在意大利塞里萨诺(Cerisano)小镇当地的一处公墓。

30年后,曼特罗在回忆录中写道,芬格斯坦是一位不知疲倦的工匠,一位全能的画师,还是一位善良、天真的幽默大师。他时而是插画家,时而是肖像画家,他既是版画家,亦是油画家,可他终归是为藏书票而生。藏书票包含了芬格斯坦的生命全部,若将这书中精灵从他的“艺术传记”中抹去,留下的大底是一片空白。无论在西方还是在东方,他的名字或早被人遗忘,或从未被提及,也许他的生命仅是为这冷门艺术而轻描淡写的。

在英国“帝国战争博物馆”(Imperial War Museum)庞大的胶片影像档案库里存有一段长约4分钟的无声纪录片。那时,英军刚刚解放了菲拉蒙迪-塔西亚集中营,为了宣传盟军正义之师的形象,芬格斯坦作为艺术家的代表特邀出现在影片中。营房外的空地上,身着白衣的芬格斯坦被好奇的孩童簇拥着,他手握调色板,一边叼着烟卷,一边挥笔作画,时不时甩开被微风吹乱的白发。这也是现今我们所能找到的唯一的关于画家的视频资料。芬格斯坦那十几秒霎时闪过的影像永久封存在了人们的记忆里。无人会料想在获得自由后的几天,他就赴约去见了“死神”。

【编辑:江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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